早饭过后,邹式与陈机察一前一后地走出客栈。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看略带灰暗的天空,再相视一眼,各自摇头,一左一右地蹲在客栈门口,如同一对颓废的门神。
为了往来方便,甄鑫已经包下了整座显福客栈。分批潜至杭州的属下,大多入住于此,省去了身份伪造的麻烦。只要衙门的人过来查检,那些人便可暂避于后院,或者翻墙直接溜开。
守门的任务,便交给了这两位无聊的小队长。
陈机察随手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叭嗒嗒地嚼着草汁。邹式掏出一个小板凳塞在臀下,努力地保持着表面的正经,略带忧郁的目光打量着街上不多的行人。
“咱们到杭州已经快半个月了吧,你说,还得无聊到什么时候?”被迫守了许多天的门,陈机察感觉自己已经快发霉了。
“应该快了吧。”
“你就知道扯几把蛋,每天都跟我说快了。你知不知道男人不能总将‘快了’挂在嘴边!”
“你他娘才扯几把蛋!怎么,几天没见女人,快憋疯了?”
“我陈机察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憋得着我?”陈机察说着,往客栈里瞧了两眼,侧身说道:“你这两天有没去宁海阁?”
“怎么了?”
“说是从福建与广东调来了不少戏子,身材没得说,妆容更是不得了!”
“怎么,痒了?”
“嗯,确实有点。”
“呵呵,你不知道日月岛的规矩?”
陈机察有些泄气,“日月岛什么都好,就是这些狗屁规矩太多。话说我也没想动手啊,只是看看总不会犯错误吧!”
“看着看着,然后更痒了?”
“架也没得打,女人也不能看,真要让我们出家当和尚不成?”
“阿弥陀佛……”
两人同时抬头,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和尚!后面还跟着一个。
这些天,总有一些面相凶狠的和尚跑去骚扰显应观,两人时不时得安排蒙面部下前去解围。和尚见了不少,但是这么有礼貌的和尚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
“你们是谁?”陈机察腾地站起。
“我等自大都而来,求见甄公子。”
前面的和尚应当是汉人,黄色僧袍,慈眉善目。后面的和尚可能是吐蕃的喇嘛,白衣白帽,老相十足,神色无喜无悲。
“没这人!”陈机察一口否认。
“嗯?”和尚怔住,随之解释道:“我师尊乌坚巴,与甄公子乃是旧识,烦请施主通报一声?”
“没有,不见!”陈机察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赶紧走!”
后头的喇嘛双眼突然睁开,盯向陈机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陈机察随之大怒,叫道:“怎么,想打你爷爷?来啊,爷正闲得发慌呢!”
见陈机察开始找寻兵器,邹式赶紧摁住他,低声说道:“别动手,我让熊二或是蔡老二出来看看?”
“看个鸟!”陈机察吼道:“那厮竟然敢瞪我,我、我今天非得揍他一顿出出气!”
“吼啥呢?”客栈里传出骂声。
熊二踱步而出,见到两个和尚,不由一怔,随之一喜,上前便扯住乌坚巴往里拖。
乌坚巴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拖行,不喜不悲。
留下三个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又没打成架的陈机察,一屁股坐到地上,抬眼望天,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大师,自大都而来?现在哪个寺庙挂单?”邹式换上笑脸问道。
“贫僧陪乌坚巴师尊前来杭州,现驻城外孤山西太乙宫。”和尚答道。
西太乙宫?
和尚住道观里?
邹式根本就想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只是熊二既然认识那喇嘛,说明确实与甄公子是旧识,这种细节问题也没必要去深究。
“你不进去?”
“我在此等候便好。”和尚摇摇头。
邹式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摆出主人家的姿势来接待这位和尚。
要不,带他去隔壁的显应观转转?
却见涌金门外,突然冲出一队气势汹汹的和尚,手持棍棒,大呼小叫地直冲着显应观而去。
又来了……
邹式眼神微眯,迅速地评估这些和尚的战力。同时,开始打起手势,召集潜伏于暗处的手下。
自张三丰表达了愿意全力协助日月岛的意愿之后,作为回报之一,甄鑫自然得承担起保护显应观的责任。
陈机察大喜,冲进客栈拎出一根齐眉长棍,就往显应观冲去。
“脸,脸……”邹式大叫。
陈机察往怀里摸出一块黑布,往脸上罩去。跑动之间,却套住了眼睛露出嘴鼻。差点让他直接摔倒在地。
一怒之下,陈机察摘掉面罩随手甩开。
“脸,脸!”邹式急了。
“不要了!”陈机察大叫,冲向和尚,扬起手中的齐眉棍,不由分说直接砸落。
这是奉旨打架,没人可以说自己不讲纪律!
那群和尚还想先来阵嘴炮功夫,将来人喝退。哪料到此人会跟蛮牛似的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立时被扫倒两个。
其他和尚立时将陈机察团团围住,不过数息时间,陈机察身上便挨了数棍。
但是,身上的疼痛并未让陈机察退缩,反而激起他憋了许多天的悍勇。
“来得好!”陈机察手中棍影挥舞,如同一只出笼的野驴,一边左右扑腾一边嗷嗷而叫。
“唉,嗐……”邹式抚额而叹,在黄袍和尚略显呆滞的目光中,戴上面罩,招呼道:“快,快!”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终于从周边冲出,一齐扑向显观前的和尚们。
只是,人数处于完全劣势,在死活不肯后退的陈机察干扰下,邹式想临时结阵都做不到。
一通混战,人人带伤。
还好,这不过是街头般的群架,双方都只是棍棒相向,否则此时的显应观,已经是残肢遍地了。
听到动静的甄鑫等人,终于出现。
“脸,脸!”百忙之中的陈机察回过头大叫道。
甄鑫脸上一黑,你还知道要脸?
“乌兄,交给你了!”甄鑫亲热地拍着乌坚巴的肩膀说道。
乌坚巴无喜无悲的脸上,现出一丝愁容。
老衲不姓乌!而且,你是本教法王,称我为兄,很不合适的!
但是在这种场合纠正甄法王的错误,显然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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