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海阁的李显,在街上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回到天海阁街对面的小屋。youzhu
明天开始去天海阁打工,他一时竟然有些舍不得这间刚租下不久的小屋子。
小屋不大,布置得相当温馨。
外间是个小客厅,隔着门帘,里间是靠街的卧室。推开窗,便能听见这座城市之中的繁华与喧嚣。
最让他满意的,则是楼下便是一间脂粉铺。即便是在广州城,这种专门售卖脂粉的商铺也是不多见。不仅有各色胭脂、施粉,还有香囊、花露、花钿、石黛、眉笔,妆饰之物应有尽有。这可省去了他许多的麻烦。
李显拉动墙上的一根绳索,隔壁响起喑哑的铃声。
屋门被敲开,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
这小厮乍看上去,长得与李显有些相似,但相似的不是相貌,而是那带着阴冷的眼神,柔腻的肌肤,以及略显尖细的嗓音。
还有身上淡淡的脂粉味。
“主上……”
“你以后,还是叫我李公子吧。”
“是,公子。”
“我明天开始,可能会入职天海阁。”
小厮一怔,“这……”
“我准备贴身观察甄公子。”
“这种事,何劳公子,让小的去不行吗?”
“无妨,离他越近,我的判断才可能越准确。而且,关注他的不仅是我。在他身边,我同样也能知晓其他人埋下伏笔与动作。如此,才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小厮不再劝说,只是躬身言道:“不知公子需要小的做些什么?”
“你要随时关注天海阁传出的动静,并安排好其他几个人在广州的行动,切记不可出错。”
“要不,小的再安排几个人入职天海阁,以保护公子?”
“暂时,还是不需要了。甄公子并非嗜杀之人,脾气我看也不错,待在他身边应该不会有生命的威胁。”
“小的明白。”
“另外,我若不在,这屋子你得打扫干净些。东西,不可乱动!”
“那是自然!”
当夜无话。
次日午后,李显又来到天海阁门前。伙计将他引入天海阁二楼临时隔出来的一个房间。
四周都是叮铃咣啷的敲打声,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甄鑫开始了一个个的面试。
“李显?”
“是我。”
“男的?”
李显看着甄鑫,脸上显出怒意。
甄鑫上下左右不停打量,眉头却渐渐皱起。
李显心里怒意愈盛,几乎就想拍案而走。可是细看甄公子,眼里现出的是迷茫,而不是嫌弃之色。
他会不会是想起了什么?李显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在此之前,应该是从未跟他碰过面!
甄鑫看着李显的眼神,却渐渐开始有些奇怪。
此人他确实没见过,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却是熟悉得很。
那是自己戏妆时所用的那款脂粉味道。
也就是在琼州府城的窜船上,女妆杜丽娘时所用的脂粉。可是为什么坐在对面的这个男生女相,也会用这种脂粉。
有那么巧吗?
而脂粉之下,还隐着另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甄鑫一时却有些分辩不出。实在是因为没法细闻,那味道一入鼻尖便令人心生烦恶。
此人,是用脂粉味来遮掩那股恶心的异味?
算了,这是人家的隐私,也不能过于八卦。
“你能做啥?”甄鑫将心思扯回面试。
“你需要我做啥?”
“你意思是,你什么都能做?”
“只有我不愿意做的,没有我不能做的!”李显自信满满的回答,将甄鑫嘴里的话堵了回去。
本来是想问他会不会倒马桶的……有点意思啊!
“那你说说,有什么事是你不愿意做的?”
“我有三不做:鸡鸣狗盗不做,奸淫掳掠不做,低贱为奴不做。”
你是来当卧底的,还是来显摆的?甄鑫看着气定神闲的李显,心里吐了个大槽:谁家的孩子,这么有脾气?
甄鑫板起脸说道:“天海阁虽小,也不是谁想来打工都能进得来的。你要知道,我这也有三不招。”
“请掌柜的指教。”李显的脸色一点也不像他说的话那般客气。
“神经病的不招,太自恋的不招,二椅子不招。”
李显一怔,他知道甄鑫是在骂自己,前两个他还能理解,可是二椅子是什么鬼?
跟自己有关系吗?
神经病,自己当然没有,骂就骂吧。
自恋,那是有能力且自信的人才具备的品格,有什么不对?
不过,李显也听出甄鑫的意思,他这是不想招自己了?
那可不行……
李显语气放缓,“要不李某换个说法,只要掌柜能做的,我都愿意做。”
“这样啊……”甄鑫挠着头,顺口问道:“会唱戏不?”
李显心里大动,却不得不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优雅地点了点头,说“可。”
甄鑫倒是有些诧异,还真的有愿意上台唱戏的卧底?
这卧底还是挺有献身精神的。
“以前唱过吗?”
“嗯……唱过一点点,但是没上过台。”
“来一段?”
“在这里?”
“你意思,是要给你找些看客?”
“不,不……我……”李显突然感觉到难得的紧张,毕竟他还从未在人前张过嘴。
李显清了清喉咙,嗓音不用吊便显得尖细:“良辰美景奈……”
声音嘎然而止,如一只正准备引吭而歌的老番鸭却被突然捏断了脖子。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牡丹亭》只有苟家班在琼州府城外演了三场,这厮当时也在府城?甄鑫默默地看着李显,那几天观众不少,即使有在,他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下面呢?”甄鑫面无表情地问道。
“下面,没了……”
“没了?”甄鑫歪着头往桌子底下瞧去。
李显大怒,“你做什么?”
“你自己不是说下面没了吗?”甄鑫无辜地说道。
李显又一次想拂袖而去。没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想想这可是自己唯一可能上台唱戏的机会,而且化了妆之后,必然没人能认得出自己。
这种诱惑,哪里能抵挡得了?
李显长吸了口气说道:“我偶尔听到这支曲,挺好听的,可是接下去的我已经忘了。要不,我换个曲?”
行吧,我先信了你的鬼话再说。甄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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