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回到临城站的之后,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这时,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到了大门口,刚好看到王韦忠开车回来,王韦忠早就到了,他一看方如今淋得跟落汤鸡一样,不禁冷声训斥道:
“怎么回事?”
“拎着皮箱那么招眼,为什么不让戴建业把你送到附近?”
“戴建业他人呢?为什么不跟着你?”
他一再严令要求戴建业贴身保护方如今,可是现在看到戴建业根本不在方如今的身边,不禁心中恼火不已。
刚好在这时,戴建业也赶了回来,他四处去找王韦忠,结果一直都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却始终没有追上。
王韦忠不由分说地将戴建业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责怪不该放下方如今一个人。
王韦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方如今手里拎着小皮箱频繁出入银行、钱庄,很容易被有心人惦记上。
如果对方仅仅是图财也就罢了,就怕日本人会打方如今的主意。
要知道,临城距离上海和南京都很近,一向都是日本间谍组织十分关注的地区。
这些年来在日本谍报部门的努力下,通过收买和策反等各种手段将自己的间谍安插在临城各个部门行业,几乎在方方面面都有日本间谍的身影。
尤其是方如今加入临城站之后,相继铲除了几个日本谍报小组,特高课对其恨之入骨,不仅在着手调查他的个人资料,甚至已经动手了。
方如今知道王韦忠既是担心他的安危,又担心刚刚有点眉目的线索,便赶紧说道:“师兄,对不起,我也是想早点让建业叫你回来。”
王韦忠狐疑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特工就是特工,这种职业让他对任何事都喜欢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方如今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本来叫了一黄包车,结果遇到了黑心的车夫,拉着我兜圈子,害得我多付了一角的车费。”
王韦忠想了想,这个小师弟对付日本人的时候眉头都不眨一下,但有时候对那些平头百姓却是心慈手软,以后得让他多加历练才是,便道:“这年头,逼得老实人都学坏了。那个黑心车夫也是看人下菜的,看着你好欺负。”看书喇
方如今无奈地笑了笑,可不是好欺负嘛,差点小命丢了。
王韦忠急于知道方如今在宝兴成的新发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本想问明缘由,可一看方如今浑身上下还在滴着水,便让他去洗澡换衣服。
十来分钟后,方如今再次进门,王韦忠立即问道:“是不是对上了?”
方如今有了重大发现,自然是满心欢喜,回答道:“不错,宝兴成钱庄保险箱的钥匙和咱们在湖边村发现的是一个类型的。”
王韦忠点点头,真没有想到案子会柳暗花明,如果保险箱里真的有“鹞子”留下的线索,那自己这位小师弟可真是一员福将。
这时,他的脸上露出的难得一见的笑容,问道:“你表现的很好,想必这条线索对咱们今后的案子很有帮助。你赶紧吃点东西,咱们现在就去宝兴成钱庄!”
“现在?”
方如今一怔,虽然他也早点想知道答案,但外面的雨下得正大,而且他也不愿意以情报站特工的身份去见魏艳发。
本来就欺骗了人家,现在还要大张旗鼓地过去发号施令,令人难堪。
“当然是现在了,这件事必须趁热打铁!”
王韦忠准备将保险箱里的东西立即取出来,赶在下午下班之前向站长汇报。
“阿嚏!阿嚏!”方如今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摸了摸鼻子。
王韦忠一皱眉,说道:“算了,这次你别去了,我这里刚烧了热水,你自己倒着喝点。”
说完之后,穿上雨衣便走出了门。
方如今正不想去呢,被雨水一浇,风寒入体这个由头倒是不错。
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这件即将到手的功劳交给王韦忠好了,让他带着这份功劳去南京赴任,相比能够给赵科长,乃至处座都留下好印象。
他正要拿起毛巾擦头发,王韦忠又走了回来,方如今心里一苦,不会让一个感冒患者出外勤吧?
“师兄,还有什么事?”
王韦忠本已经出了大门,可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觉得有必要跟方如今解释一下。
“我想跟你说一下,即使这次你不去钱庄,起获这条线索的功劳也是你的!”
说罢不待方如今反应过来,便转身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方如今隔着窗子看到王韦忠的背影,只见他每一步落下都溅起一片水花。
“师兄,我等你的好消息!”
方如今将“你的”二字特意加重了一些,望着王韦忠雨中的背影,笑了,可他突然又觉得这个背影很孤独。
……
乔志坤冒着大雨找到了吴锋剑,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老乔,你说游击队的同志抓到了两个日本间谍?”
乔志坤带来的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这两日临城站的人在城里搞大搜捕,吴锋剑早就得到了消息。
临城站近几个月频繁搞出大动作,城里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吴锋剑毕竟是做情报工作的,可不仅仅是听个红火热闹。
他甚至知道临城站正在抓捕一对开药店的夫妇。
结合乔志坤的消息,他几乎可以肯定曹铁等人无意中捞到了两条大鱼。
接着,乔志坤又将葛明勇和侯国政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吴锋剑拍案叫好,没有枪毙两个日本间谍,足以说明这两人的大局意识还是很强的。
“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联络员说了,晚上再约定时间见面,届时他会告诉我们。”
“保密意识很强。”
“这个人也是我们看上的一名同志,身手那是没得说,我已经跟山上的同志谈好了,等他执行完这次任务,就暂时来城里工作。”
吴锋剑点点头:“好啊,你们行动人员也该补充新鲜血液了。”
“那今晚的接头还是我去吧!”
吴锋剑摆手:“事关重大,还是我去!”
要接触方如今,就得依靠蒋婉、舒志诚和蒋进。即便是对乔志坤这样的老战友,也必须严格遵守组织纪律。
“我派人暗中跟着你!”
“这个就不用了吧,都是自己同志!”
“老吴,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还是以防万一。你放心,这次我亲自跟着,绝对不会影响到你接头的。”
吴锋剑思索了片刻道:“好吧。”
……
下午四点钟,中则私立中学。
舒志诚站在教室的门口望了望倾盆大雨的天空,深深的黑暗笼罩着临城上空,大雨密得像一铺帷幕,形成显出无数斜纹的雨墙,它鞭挞着、迸射着、淹没着一切。
隐蔽战线斗争的残酷性,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
这些年来,他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蒋婉的出现,给他单调的生活平添了一抹靓丽的眼色。
自从第一眼见到蒋婉,他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同样,蒋婉也被舒志诚身上的儒雅气质所吸引,并向他主动展开了爱情攻势。
如果舒志诚是一般人,见到这样的阵势,肯定就会立即坠入情网之中。
可舒志诚还有另外的身份,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初尝恋爱滋味的舒志诚,其实一直都在牵挂着蒋婉,只不过他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将这份感情深埋着心底。
想着时间长了,自己的冷淡态度会让蒋婉知难而退。
但是他低估了爱情的力量,蒋婉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加紧了攻势。
跟老吴的一次谈话,让他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他有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成为生活的亲密伴侣,工作的革命同志,斗争的真挚战友。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从老吴那里回来之后,兴奋的一夜未眠。
当然,睡不着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他必须及早打探到那位从上海而来的情报人员的消息,老吴还在等着他回信。
可是,之前一直对蒋婉拒而远之,让他一时间无法向蒋婉开这个口。
舒志诚正在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索着,眼前一忽然出现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却是蒋婉调皮地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
“喂,你是不是没带伞?”
蒋婉穿着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阴丹士林旗袍,乌亮的秀发轻轻往上一绾,流荡着春光,梳成了一个流行的雅式堕马髻,款款地垂在脑后,淡雅端丽。
细长的柳叶眉儿微微颤动,长长的凤眼,有似两泓甘洌的清泉,流溢着波光,俊俏的面庞,荡漾着青春的异彩,仿佛有一缕淡淡的雨雾,袅绕着她的面庞。
舒志诚乍一看到她,竟是痴了。
蒋婉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莞尔一笑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伞。”
舒志诚回过神来,局促地道:“这么好意思呢,你也只有一把伞。”
两人的住处也算是同路,蒋婉心里不禁暗骂他是书呆子,一点都不解风情。
不过,她很快就不生气了,反而是抿嘴噗嗤一笑,自己不就是喜欢他有时候憨憨的样子嘛。
“喂,你走不走?”蒋婉催促,“这学校里就剩下孙叔一个人看大门了,他也只有一把伞,肯定不会借给你。”
“我……
”也许是老天垂怜,两人走出校门没多久,雨势便小了起来。
细雨霏霏,因为天气本就炎热的缘故,空气里倒是带着紫薇饱蘸雨露后的缠绵而蓬勃的香气,长长的林荫大道,也被点染了氤氲的紫色。
舒志诚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漫漫想着,回过神时已走出去了近百米,只见细雨飘零,天地间便如洒下一匹透明的洒银缎子一般,细细软软,无边无际。
舒志诚拿伞遮严了蒋婉防着被雨淋到。有生以来,还从未跟一个女子如此的亲近。
他小心翼翼的,尽量地不和蒋婉有身体上的接触,
两人并无任何的言语交流,可彼此眉眼间却都是深深的欢喜。
仿佛这样走在雨下,便是人生极快乐的事情。
舒志诚一心护着蒋婉,自己的肩上全都湿了也未察觉。
蒋婉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朝着他极明媚地一笑,仿佛那一笑,连雨的湿凉也尽数可以熨去了。
舒志诚心中一甜,男女相悦,真是这般彼此欢喜。
此时,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着光彩,几乎按捺不住心的激动,差点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她那白嫩纤巧的手背上。
蒋婉娇憨地歪着头,看了一眼舒志诚,笑着说:“喂,你看什么?”
“哎呀,小心路!”
“都是你,踩到水坑里了,溅了我一身……”
连娇嗔带是幸福的味道。
舒志诚有些笨拙地说道:“不……不好……不要意思……”
即使是当年刚学英文都没有这么结巴。
“喂,你得送我回家!”蒋婉的嘴略微嘟着,尽显小女儿态。
“嗯!”舒志诚用鼻音回答。
见舒志诚这次竟然答应了,蒋婉笑着摆了下头,自得地说:“算是你对我的补偿!”
舒志诚没说话,蒋婉又得寸进尺地说:“一会儿雨就停了,你还得陪我去看一场电影。”
舒志诚的个人娱乐基本上仅限于读书,很少去看电影,自然也不知道当下流行什么电影,忍不住问道:“看什么电影?”
蒋婉抬起头,轻轻一笑,说:“明星影片公司的新片子,《生死同心》,几个同事都说很好看,你听说过吗?”
这个呆头鹅这次竟然没有拒绝自己看电影的请求,蒋婉喜出望外。
舒志诚摇摇头。
“就知道你肯定没听说过。不过也好,看了自然就知道了。咱们说好了,晚上七点半有一场,你可不准赖账哦。”
舒志诚几乎是没有过脑子,顺口说道:“嗯,七点二十,咱们在光明电影院门口见!”
“哼!”蒋婉竟是佯装生气将头扭了过去。
她自幼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在爱情的问题上很有主见,而且父母也比较开明,并不会过多地干涉她的感情。
今天晚上她是准备将舒志诚带回家里的吃晚饭的,就说人家冒着雨把她送了回来,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舒志诚本想安慰蒋婉几句,却看到迎面一个光着上身的黄包车夫一瘸一拐地走在雨中,十分显眼。
看样子他的腿受伤不轻,脚步是那么沉重,似乎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似乎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舒志诚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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