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邱得禄和唐经理的仔细答对,基本上可以确定茂坤平和殷勇国就是同一个人。
殷勇国以毛坤平的名义在邱得禄那里租房。
他为什么要租房?
之前方如今已经做过简单的推论,殷勇国大概是将房屋作为情报或者物资的中转站。
一个挂牌出租的房屋,每天都会有人到实地进行相看,真正的接头人极有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他们几乎是在邱得禄的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情报或物资的传递。
这样的设计可以算得上是比较巧妙,但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邱得禄的房子挂牌出租最多半年时间,再长了,势必会引起怀疑。
毕竟人们都知道邱得禄对钱财看得极重,时间太长了亏空太大了,不符合邱得禄的一贯作风。
这样看来,殷勇国在半年后应该会更换联系地点。
殷勇国的办公室物品全部被搜查了一遍,并被搬到了车上,一会儿拉回临城站作进一步的检查。
初步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这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从种种迹象来看,殷勇国的心思非常缜密,不会轻易地露出马脚。
见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方如今起身告辞:“这次给唐经理添麻烦了,也打扰了贵公司的办公秩序,十分抱歉。这就告辞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开始,唐经理对这种特权部门的实权人物登门还有些抵触情绪,不多交谈良久之后,发现这个人年轻人不仅没有半点仗势凌人的作风,反而谈吐温和,彬彬有礼。
于是,渐渐也改变了原有的态度,心生结交之心。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轻易地表达出来,便想着以后要找个机会跟方如今多接触接触。
唐经理亲自将方如今一行送出门,临出门时,方如今叮嘱对殷勇国一事务必保密。
唐经理连连点头答应,声称若是有人询问,便说殷勇国是因为账目不清,被公司启动了调查程序。
方如今等人走后,唐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门口站着负责财务的林副经理。
“老林,有事?”
唐经理将林副经理让进了办公室。
林副经理将一个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上个月的报表出来了,请过目。”
“行,那我先看看,你坐,自己倒茶,喜欢什么茶叶自己挑。”
林副经理是他的左右手,一直都是信任有加。
林副经理试探着问:“唐经理,刚才那伙人是干什么的,好像还去了殷勇国的办公室?”
查封殷勇国办公室,并带走相关物品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最多只能找个合适的说辞而已。
唐经理头也没抬:“哦,税务口的。”
这件事他不想多提,口气显得有些敷衍。
林副经理眉头一跳:“税务?咱们公司的账目都是做平的,没有任何的偷税漏税把柄,不可能有问题。”
唐经理放下文件夹,呵呵笑了起来:“老林,你别担心,你负责财务,我肯定知道账目和税目没有任何问题,该交的税咱们都交过了。这次他们来,就是走个过程而已,例行检查。”
林副经理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可好好的,为什么查咱们的账?还有殷勇国,他的个人物品都被带走了,这……”
“老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你少打听!”唐经理说,“上个月的业绩不错,这样这个月发薪水的时候,多给大家发一点。”
跟其他的资本家不同,唐经理对公司职工的压榨程度要轻的多,这也是乘风货运为什么能在众多的货运公司当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林副经理抱着文件夹出了门,有些魂不守舍,在走廊里一不小心跟唐经理的秘书撞了个满怀,将秘书手里的一大堆文件都撞得掉在了地上。
“哎呦,抱歉,抱歉,我来捡,我来捡!”林副经理慌忙说。
秘书跟他一起蹲下身子捡文件,总觉得他怪怪的,在请唐经理批文件的时候提了一嘴,唐经理一笑了之:“这个老林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坐卧不安。”
林副经理现在真的是坐卧不安。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文件随后往办公桌上一扔,焦急地在室内来回踱步。
乘风货运刚刚起家的时候,他就跟着唐经理干,那时候一穷二白,什么苦都吃过,也算是乘风货运的元老级人物,不然唐经理也不会将最关键的财物大权让他执掌。
按理说,唐经理对他们这些元老不薄,该给的地位都给了,薪水上更是比其他的货运公司多出五成还多。
可是,人的本性是贪婪的。
林副经理身居高位,但始终觉得心里不平衡。
因为唐经理赚得要比他多的多。
都是风里雨里一起打拼过来的老兄弟,当时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自己没少比唐经理付出,凭什么现在两人之间差那么多。
在这种心理作用支配下,近几年林副经理开始瞒着唐经理做起了私活。
他是主管财物的副经理,还管着一部分航运业务,私活这种事情不能亲力亲为,必须要找个代理人,思虑再三便选中了殷勇国。
殷勇国这个人聪明,又深得唐经理的信任,最关键的是嘴特别严实。
当初接触殷勇国的时候,林副经理还担心会被拒绝。
但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殷勇国答应的很爽快,理由是自己年纪大了,又没有家室,得多攒点养老钱,免得以后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受制。
两人一拍即合,靠乘风货运公司的资源做着个人的生意,这几年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原本事情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挺好,直到今天林副经理看到有人来公司调查殷勇国,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和殷勇国的事情发了。
目前,查到自己没有不好说,但殷勇国肯定被人揪住了把柄。
至于自己嘛,被查到也是早晚的事。
殷勇国对他的底细太清楚了,一旦殷勇国被抓,很快就会供出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非但之前赚下的钱会一分不差的吐出来,还有可能面临着坐牢。
林副经理脑袋都大了好几圈。
他可不想坐牢,更不想之前的努力全部都付之东流。
他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不行!
不能让殷勇国被抓住。
一旦他被抓,自己也就完了。
殷勇国现在正在从上海往临城赶,必须要及时通知他逃跑。
如果逃不掉的话,那就……
林副经理牙关一咬,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谁还没点过硬的手段!
方如今出了乘风货运公司后便跟陆大勇分手,陆大勇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亲自跟,暂时不能在这件事上分心。
方如今一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临城站。
半个小时之后,马宝也回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马宝在乘风货运公司中的宣传照片中找到了殷勇国的影像资料。
方如今拿起照片仔细观看。
这是一张乘风货运公司跟上海一家公司合作签约时的照片,拍摄于半个月前。
站在中心位置的是唐经理和上海公司的负责人代表,殷勇国作为陪同人员站在了唐经理的身后。
殷勇国本来是背对着照相机镜头的,但也是巧了,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被摄像师捕捉到了镜头。
于是,殷勇国正在微笑的一瞬间画面被定格。
“面部拍摄的很清晰,马宝,立即去放大加洗!你亲自去做,不要让别人插手。之后让一壶春的经理去辨认。”
临城站有专门的洗照片的暗室,但这个暗室是全站各个机构共用的,其中尤以情报组使用最多。
马宝知道组长是不想让他人看到殷勇国的真容。
方如今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陆大勇他们这些人干的不错,但要是抓人的话,还得选用自己手下的那些行动队员更为可靠,这些人更加的专业,不容易出纰漏。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走进来的是站长。
方如今赶紧起身相迎。
站长是来告诉方如今,他暂时顶住了来自南京的压力,处本部答应暂时不给临城站行动组委派新的组长。
也就是说方如今仍然是负责工作的副组长,掌握实权。
这是个好消息,没有人掣肘,自己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反谍工作当中。
同时,站长还带来了张鑫华和王韦忠的最新动态。
两人在南京依旧配合默契,一周的时间就从原来的线索中找到了日本间谍的踪迹,目前已经将日本间谍抓捕归案。
为此,在汇报案情的时候,行动科赵伯钧科长,特意带上了两人向处座作了详细的汇报。
张鑫华和王韦忠得到了处座的认可,甚至还问到了方如今。
处座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方如今。
站长的心情非常好:“如今,这可是个好兆头啊,说明你在处座的心里有了一定的位置,以后你可要再接再厉才是。”
“一切都是站长栽培之功,如今不敢贪工。”
对于方如今这个年轻手下的谦卑,站长十分满意,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方如今便进入了正题,殷勇国是“鹞子”一案的关键嫌疑人,他的情况必须要向站长汇报。
“站长,我正要向你汇报一件事情。”方如今说道。
“是不是‘鹞子’案有了最新的进展?你的动作还真够快的。”站长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因为这个手下总是能够给他一些惊喜。
方如今道:“我们通过最近的调查,发现了一个叫作殷勇国的人曾经出现在湖边村饭店,这个人当时出现在湖边村,极有可能跟‘鹞子’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是你自己调查后得到的消息?”
方如今低声说道:“不瞒您说,一开始是我找到的线索,后续是我的一位暗探跟踪调查的,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暗探?不错啊,之前你们行动组的暗探就是太少了,消息没有情报组灵通,是该多发展一些暗探。”
站长是持赞成态度的。
只有扩大情报线索的来源,才能提升破案率。
以往张鑫华也曾经提出过大量的培养暗探,但都被吴剑光否决了。
吴剑光觉得那都是情报组那些人的手段,行动组就管抓人就是了。
更主要的问题是,养暗探需要花费大量的经费,吴剑光哪里会舍得。
“就是几个警察,之前师兄介绍给我的。”方如今也没有打算隐瞒,反正早晚这些事情,站长都会知道,主动汇报要比被动被问起的好。
当然了,他也不认为站长会揪着这些小事刨根问底。
方如今将殷勇国的相关资料递给了站长,同时进行汇报。
“这个人叫作殷勇国,是乘风货运公司航运管理部的副经理,租住了一套房子,但是就在前不久他提出要出差一段时间,房东提出房屋时间太长不作保留时,殷勇国便跟房东私下商量,房屋继续挂牌出租,但房东可以以价钱不合适为由不予出租,实际上,仍然由殷勇国继续付租金,房子也是暗中留给他使用。”
“是这样?你再仔细说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站长觉得这件事真的不简单了,必须要搞清楚。
“我们怀疑这座房子是殷勇国用来跟其他人接头交换情报或者是物资的一个中转站,目前类似于一个死信箱的作用,接头的人就隐藏在新看房的租客之中。”
“既然是死信箱,那么之前殷勇国租房是什么用途和目的呢?”站长问道,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也是个精明能干的老特工,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这个人确实有问题。”站长右手中指轻轻地敲击在桌面上,凝神思索着,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分析。
“这个人每个月都是主动找房东交房租,从来没有拖延,说明他洞悉房东的心理,房东尝到甜头,才愿意将房子租给他。一开始的租金可不便宜,应该超出市场价不少吧?”
方如今点头:“据房东讲,起码要多付三四成,这样的租客没人不喜欢。”
站长继续道:“还是回到方才的问题,之前租住的一段时间如果也是作为中转站的话,那后期为什么改成了死信箱的模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对于这个问题,方如今从乘风货运公司返回的路上也在思考,便试探性地推理:“应该是他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安全了,但这个房子对他而言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或作用,让他不想立即放弃,很有可能是准备作为过渡。”
站长轻轻颔首:“你的这个推论很有道理。基于这个推论,他是不是已经在物色房子了呢?我看可以从牙行方面下手,说不定会有收获。”
对于站长的情报能力,方如今从来都没有置疑。
站长和吴剑光完全属于不同的类型,从牙行入手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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