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单独的特护病房小洋楼,从外面看上去静悄悄的。
但如果深入内部就会发现,每栋楼至少有二十多名便衣行动队员和机动分队的队员隐藏在各处。
武卫仍在不断地巡察,力求将安全隐患数量减小到最少。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这里的窗户要从里面锁死,就是三楼也不行,不能开窗!”
“还有,厕所各个隔间的门,没人的时候要全部打开,确保一览无余。”
“天花板上检查过了没有?能站住脚的都要派人上去看一遍。”
“负责治疗的医护人员就位了没有,把他们的档案资料全部都拿给我看!”
对于这些事情,武卫是非常专业的。
他对方如今不服气是真的,但绝对不会将这种情绪带入到工作当中来。
这次差事办不好,站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新来的站长能够受得了他这种臭脾气?
一个机动分队的兄弟说:“分队长,这两栋楼一真一假,这栋明明是个幌子,差不多就行了,兄弟们从昨天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武卫瞪圆眼睛骂道:“放屁!什么一真一假,两个都是真的。老子跟你说,这种想法要不得,你这里一松,小鬼子就看出不对劲了,届时咱们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那名兄弟连连称是,也不敢再犟嘴了。
这时,秃头主任带着郭医生和两个女护士走了进来,相互之间做了介绍,武卫便挥手让秃头主任先走了。
在办公室里,他上下打量着郭医生和两个护士,身旁的兄弟早就将他们三人的档案资料递了过来。
两个护士,高个子的那个姓柳。
矮个子的姓袁。
两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猛然间被武卫不善的目光打量,不禁汗毛倒竖,浑身的不自在。
武卫放下档案资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因为这次任务是保密的,你们只需要关注病人的身体健康,其余的一概不准打听。退一步讲,就是不小心听到了看到了,也得给我忘了!”
三人连连点头,俱是被武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轻。
忽然,武卫看向那个矮个子袁护士,说道:“我记得原来医院报的名单里没有你吧?”
袁护士怯生生地点头,郭医生在旁解释道:“原来的那个张护士忽然生病了,只能临时换人了。您放心,小袁的业务没有问题,绝对可以胜任。”
武卫冷声道:“为什么不提前报备?”
郭医生小心翼翼回答:“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张护士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忽然发热,无奈之下,只好临时换了人。
武卫道:“行吧,既然如此,先这样吧,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见病人。当然了,你们的任何诊疗行为都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之下进行,除去询问病人病情,其他无关的话都不要讲!”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率人赶到了特护病房,听取武卫关于警戒守卫情况的介绍。
当听到有个护士临时被更换了,方如今眯起了眼睛:“这有点意思啊,病得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武卫低声道:“放心,我让人盯着那个袁护士呢,她但凡有点小动作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武卫粗中有细。
勇野健被安置到了1号楼,另外一名替身则是被安置到了2号楼。
两栋楼的布局几乎完全相同。
为了保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便是在两座楼中的兄弟也不是全都清楚。
病房中,勇野健看到了方如今,虚弱地道:“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怕是有什么计划吧?”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这里的医疗条件好一些,你不是害怕感染嘛,给你换个安全一点的地方。”
勇野健苦笑说:“感染的风险是小了许多,但其他的风险却是成倍的增加。”
方如今哈哈一笑:“其他的你不要多想,安心在这里养病,顺便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想起什么来直接告诉我!”
勇野健长叹一声,对方明显是让他作诱饵,奈何身陷囹圄,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抗争。
随后,方如今屏退旁人,病房内只剩下他和勇野健两人,两人足足谈了十几分钟。
接着,郭医生的医疗小组便进入了病房,开始给勇野健做检查。
至此,勇野健的身体健康情况便由郭医生全权负责。
方如今在一旁一直打量那个袁护士,但见她动作熟练,全程并没有跟勇野健有任何肢体和表情上的交流。
当然,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是狐狸,总会将尾巴露出来,拭目以待便可。
……
茶馆内的一处僻静角落里,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相对而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五六分钟。
最后,还是稻叶昌生率先开口:“先生,难道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石原熏给稻叶昌生倒了杯新茶,接着说道:“不畏浮云遮望眼。为帝国大业建功立勋的日子还长得很,很多人都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丧失了斗志,你和他们不一样。”
“惭愧。”稻叶昌生低头喝了口茶,却不知道石原熏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你不知道,总部的命令下达之后,我们相继唤醒了一些长期的潜伏者。有些人竟然连手枪都找不到了,这难道不悲哀吗?”石原熏有些唏嘘地说。
“临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你比我更清楚。别说开枪了,你在街上放几个鞭炮,过不了十分钟,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就会找到你的火柴。
很多人现在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而你,能忍辱负重,敏锐地从对方的行动中判断出‘蟋蟀’出事了,实在是难能可贵,不愧是课长阁下的得意弟子。”
“说实话,我也没做什么。”面对这样的盛赞,稻叶昌生感到有些惭愧。
“‘蟋蟀’本人现在被中国特工严加看管,营救的希望十分渺茫,你应该猜到了上面的意思?”
稻叶昌生无奈说:“我明白!”
“医院的平面结构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
“在哪里?”
“我不敢带在身上,埋在城西一座尚未完工的仓库里了。”
“你能把那个位置给我画出来吗?”说着,石原熏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很快,稻叶昌生便画就了一张草图。
“喔,五号仓库。这是什么,一根电线杆吗?”石原熏看着图纸说。
“对,我就是用这电线杆做记号的。图纸用油纸包着的!先生,您真的不需要我的人参与吗?”
石原熏没有回答稻叶昌生的问题,他把小本子放进衣兜,答非所问地说道:“上次去往南京火车上的事情,我得跟你道个歉,让你损失了不少好手,事先应该跟你通个气的。”
稻叶昌生没说话,要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是现在石原熏是他的顶头上司,抱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柳田君的身体怎么样了?”石原熏忽然问。
“伤势基本上稳定了,他的身体非常健壮,只是最近天气炎热,伤口有些感染,而我们的药品又不多。”
石原熏道:“是啊,市场都被他们把持了,轻舟小组的覆灭,对我们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我们自己偷偷运进一些药来的确不容易。而且,从黑市上购买价钱太高了。要说做生意,中国人的确是一把好手,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能想出赚钱的法子来!”
“是的。”
石原熏忧心忡忡道:“‘蟋蟀’既然无法营救,留着迟早是个麻烦,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口了呢!”
“先生,‘蟋蟀’可是一名资深的老特工,不会这么轻易开口吧?”稻叶昌生还抱有一丝希望。
“这跟年纪和资历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这里!”石原熏用手指指自己的左胸位置,“一旦心里没了想法,就什么也不会顾忌了,你说呢?”
稻叶昌生沉默了。
从中国情报部门追查的痕迹来看,被捕的那些同行当中,很多背叛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石原熏站起身来,说:“从这里往东走,穿过两条街,有个叫作白云桥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我去过。”
“明天的这个时间,你去一趟,我有任务交给你!”
“是!”稻叶昌生心中狐疑,什么任务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非要等到明天?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另外,”石原熏转回头,看着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医院里的那个人,你会不会想办法让我永远都不会再开口呢?”
“我……”
石原熏笑了笑:“如果换作是你躺在医院里,我一定会!”
稻叶昌生一时无言以对,他感到背后有一丝森森凉意。
……
午休期间,一份加急电报被送到了松井直辉的案头。
松井直辉打发走秘书后,转身来到了书架旁,从中拿出一本民国十一年出版的红楼梦。
这本书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指尖触过书皮封面的时候,松井直辉甚至感到有些陌生。
然而,和平静的外表相比,他的内心此刻早已经兴起了波澜。
这位老朋友多久没和自己联系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在没有经过唤醒的情况下,就发来这份电报,显然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松井直辉拿起铅笔的同时,对照电报纸上的数字开始翻看查找书本中的文字。
第一个字“雪”。
第二个字“大”。
第三个字“当”。
第四个字“心”。
松井直辉只觉得手一抖,铅笔好悬没有掉落。
出事了。
出大事了!
他立即起身,从暗格当中取出微型电台,接上电源,打开开关,亲自发报。
握着电键的手微微停顿,旋即快速地摁动。
“滴滴哒哒……”
细长枯瘦的大手异常的灵活,发报的速度很快,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收好电台,松井直辉便打电话将秘书叫了过来,同时递给了秘书一张纸。
“课长阁下,这是……”
松井直辉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说道:“按照这个频率,每隔一小时播一次广播。”
“是!”秘书意识到出大事了,事实上从他将那份电报送进来之后,便有了这样的感觉。
秘书离开后,松井直辉将自己的身体缩在大班椅上,喃喃道:“但愿我的通知还算及时!”
秘书匆匆下楼,不料在拐角处一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满怀,文件夹也掉在了地上,那张纸从文件夹中飘了出来,静静地躺在楼梯上。
秘书正要发火,却见对方正是第三组情报组组长三浦和一,急忙收敛怒容,露出一个笑脸。
“三浦组长,实在抱歉,我没看到您!”
三浦和一摆摆手:“是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
说着就要去帮忙捡那张白纸,可还是秘书手快了一步,抓起白纸就塞进了文件夹,“我来吧,就不劳三浦组长了。”
三浦和一笑了笑,问道:“课长阁下休息了吗?”
秘书道:“应该是休息了吧!”
三浦和一点点头:“哦,那没事了,你赶紧去忙!”
秘书顿首道:“三浦组长,那我先告辞了。”
三浦和一笑眯眯地道:“好,去忙,去忙!”
转过身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而是变得十分的阴郁。
白纸上写的应该是一个电台的频率,字迹是松井课长的,可这又是给谁播放的呢?
他迈步上楼,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将门从里面反锁上,旋即打开了桌子上的收音机,并将音量调低,直到确认这个声音只能自己听见之后,这才开始按照刚才看到的频率旋转调台旋钮。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收音机里面便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
播报的只有寥寥四组数字。
只是反复播了十来遍。
这还不算,临结束前,那女声又说一个小时之后会再次重新播放。
三浦和一将频道指针调到了上海某个广播的频道,这才关上收音机。
松井课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不然不会间隔一小时急再次通过广播联系潜伏人员的。
这样很容易被敌人铺捉到,而且这个频率在用过之后,多半会被弃用。
可别是跟临城有关的。
自从被方如今安插进入特高课内部之后,三浦和一便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当中。
他现在宁愿自己在第三情报组碌碌无为,也不想跟临城的情报搭上任何的关系。
方如今一直都没有怎么找过他,似乎是将他这个人忘记了。
但越是这样,三浦和一心里就越发地感到不踏实。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来,把他吓了一激灵。
接起电话,就听到松井直辉低沉的嗓音:“三浦君,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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