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蒋父早早回到了家里,这让蒋母很是很诧异。
丈夫平时生意倥偬,有很多应酬,在外面吃饭是常事,两个女儿也是经常不着家。
所以,家中的晚饭只备了蒋母一个人的,一碗白粥,两个小馒头,一碟青菜,十分清淡。
她十九岁奉父母之命嫁过来后,孝敬公婆,侍候丈夫,抚养子女,虚诚信佛,日夜吃斋。
她猜测丈夫还没有吃东西,便道:“我让刘妈再给你准备点晚饭吧!”
蒋父挨着妻子身边坐了下来:“不忙了,一会儿吃点水果就行了,天天胡吃海塞,这身子早晚要出问题。”
“难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体。”蒋母丢了一个白眼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面对妻子的调侃,蒋父淡淡一笑:“蒋进什么时候回来?”
蒋母嗔道:“问你儿子做什么?我警告你啊,不要见到儿子就耷拉着一张老脸。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很正常,别老是拿着摆出你当爹的架子对待孩子。”
少年夫妻老来伴,人一旦上了年纪,最珍惜的就是亲情,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家。
蒋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可是随着三个孩子逐渐长大,和父母的矛盾也越来越突出。
尤其是儿子蒋进,跟蒋父的关系闹得很僵,她作为妻子,很多时候都是夹在丈夫和儿子中间左右为难。
蒋父喝了一口茶说,笑道:“你瞧你,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自己何尝不想改变这种尴尬的父子关系呢,可是儿子的脾气跟个倔驴似的,父子两人说不到三句就要吵架。
“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行了。”蒋母轻轻地放下粥碗。
蒋父淡淡一笑,朝着门口张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你那个儿子,对你的两个女儿,也得上点心。这段时间蒋婉总是早出晚归的,问她去干了什么,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蒋父道:“女大不中留。我看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姓叶的小伙子就不错。”
“你也觉得她不错?”蒋母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女人对这种事情天生就感兴趣,何况关系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
“是啊,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有书卷气,很正派,就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蒋父一边回忆一边说,上次叶吉青送蒋婉回家的时候,他刚好也在,虽然只是匆匆聊了几句,但小伙子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门当户对?”蒋母倒是十分开明,“你难道没看到你女儿看人家的眼神儿?”
“眼神……?”蒋父错愕,当时注意力都在叶吉青身上了,哪顾得上看女儿的眼神?
“你们男人的心就是粗心!”蒋母面带笑容,“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里怎么想,我清楚的很。蒋家大小姐肯定是看上人家了。”
说完,秀眉微蹙。
蒋父被吊起了胃口:“怎么了?你说话别老是说半句啊!”
“不过啊,我看人家小伙子似乎还没有开窍!”
蒋父恍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这事总得让人家小伙子先开口才是吧?”
蒋母擦擦嘴,轻哼了一声:“我说你天天在外面做生意,怎么脑袋还是停留在过去呢。
要我说啊,女儿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人家,就大胆地告诉他,让小伙子知道她的心意,至于人家是不是接受,先不要想那么多。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不再是以前必须男追女的时代了,女人一样可以追求男人,谁追求对方谁就掌握了主动。”
蒋父听得瞠目结舌,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这思想可比自己要开明进步的多。
想想也是,妻子当初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年轻的时候书也没少读。
蒋母见他怔怔的样子,呵呵一笑又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女儿这样做会委屈了自己。常言道,倒贴的不是买卖。可婚姻大事又不是做生意,过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两个人看对了眼就行。”
“对,对,你说的对。”蒋父急忙附和,他也不是那种非要因循守旧的人,他心里这点不舒服跟女儿的幸福相比,那还是后者重要。
两人正说着,下人匆匆赶过来通报:“老爷,夫人,昨天那个蔡局长求见!”
夫妻二人听了都是一愣,昨天在门口刚耀武扬威地欺负了人现在又来了,不会是又来找麻烦吧?
昨晚的事情虽然最后圆满解决了,但是所有人的心头上都笼罩了一层阴霾。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却处处要遭人暗算、被人欺负。
蒋父赶紧站起身来:“来了几个人?”
“三个人一辆车,就蔡局长和昨天的那位王警长,还有一个司机!”
蒋父长舒一口气,看看蒋母,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蒋母道:“人家既然都上门了,还是见见吧。”
蒋父点点头。
客厅之中,蒋父和蔡金龙分宾主落座,王警长将大包小包的礼物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待蔡金龙招呼,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蒋父的面前。
“蒋先生,昨晚我多喝了几两猫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和您的家人,我向你道歉,道歉,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蒋父被这波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茫然看向蔡金龙道:“蔡局长,这……这可使不得……”
蔡金龙笑眯眯地摆摆手:“如何使不得?这家伙昨天出言不逊,还冲撞了贵公子,让他跪下道歉都是轻的。”
言罢,眼睛朝着王警长一斜。
王警长哪里还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忙上前道:“对,对,对,我们蔡局长说的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眼不识泰山,不该毛里毛躁在太岁头上动土,开罪了您一家,您容我赔礼道歉,蒋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一马!”
蔡金龙一双精溜打转的眼睛盯视着蒋父,干笑一声:“昨晚多有得罪,蒋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严加惩处。初步罚了他半年的薪水。”
王警长从来都指着那点微薄的薪水过活,蒋父知道这只不过是人家拿出的一个态度而已,自己也不能追着不放。
他毕竟是经过风雨的任务,当即道:“哪里,哪里,蔡局长和王警长也是受人蒙蔽,都是误会,误会!”
心知蔡金龙并非真心实意,却不得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蔡金龙马上接话道:“对,对,纯属误会。王洪波,你听见没,蒋先生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跟你一般见识,还不赶紧道谢。”
王警长一听顿时如蒙大赦,跪在地上直作揖。
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在蒋父的再三要求下,王警长这才扭扭捏捏地将小半个屁股挪到了椅子上。
蔡金龙见蒋父很好说话,便道:“蒋先生,贵公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和方长官在一起啊?”
昨晚回到家之后,蔡金龙一夜未眠,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在脑袋里过了好多遍。
方如今放他一马,但是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自己不能不懂事。
直接再去临城站找方如今吧,一是不敢,二是人家也未必让他进。
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蒋家而起,还得去找蒋父。
于是他安排王警长采买了不少的礼物,准备登门拜访。
与此同时,将一些心腹撒出去,到处打听消息。
中午的时候,便听到了孟中强各处产业被查抄的消息,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着实把蔡金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年轻的行动队长做事果然狠辣决绝,根本不留任何的余地。
同时,蔡金龙还把近期方如今的活动摸了个清楚。
方如今从警察局刚刚调到临城站,便破获了一起日谍大案。
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特高课在临城的情报网络几乎被方如今以一人之力连根拔起。
这样的如日中天的人物,岂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
不仅仅不能得罪,还要极力地讨好和巴结。
对于案子的内情,蔡金龙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他想当然地将日谍案归结于有人给方如今铺好了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每次出手就是大手笔,后台那得是多硬啊。
蔡金龙越想越觉得自己准备赔礼道歉的想法太有先见之明了,这才有了这次带着王警长负荆请罪。
蒋父心知肚明,蔡金龙问自己儿子,实则是旁敲侧击询问方如今的情况。
“孩子大了,在外面的情况我也是不大清楚,如果蔡局长要想知道的话,还是等犬子回来直接问他的好。”
蔡金龙听了不禁有些头大,蒋进可是比蒋父难说话多了,若是直接问蒋进,看对方脸色都是轻的。
他打听到,方如今和蒋进是警校同学,年龄相仿,但两人大为不同。
方如今做事冷静中又不乏狠辣,身上表现出的那股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见蒋父不肯多说,只得讪讪道:“也是,不过现在党国正是用人之际,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将来一定会有远大的虔诚的。”
“过奖了!”
蔡金龙又道:“我这个手下王洪波眼拙,冲撞了蒋先生,为了让他赔罪,我准备把他调到附近来,将来蒋先生要是有个什么事,尽可以吩咐他。”
蒋父心中暗自冷笑,他所住的这片区域,商贾云集,商业发达,绝对是一等一有油水的地段,虽然不知道王警长之前在哪里供职,但这次调动,不仅不能算是惩罚,反倒成了奖励。
蔡金龙不愧是官场老油条。
蒋父连声说不敢,客气的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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