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码头,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仿佛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都被它轻轻地包裹其中。
轮船的汽笛声在晨雾中回荡,悠长而深沉,像是在诉说着离别的哀愁。
一艘开往日本本土的巨轮缓缓起锚,船舷上,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静静地站立着,向岸边的人挥手告别。
岸上,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船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胖男人一边挥手一边低声说道:“松本君这次回国,可是要发达了。”
瘦男人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他一定会得到英雄般的礼遇,这是我们不敢奢求的。”
“松本君都回来了,为什么三浦组长还没回来?”胖男人突然问道,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
瘦男人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临城那边有事情要处理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看未必。”胖男人摇了摇头,“临城已经不受咱们第三情报组管辖了,三浦组长何必在那里呢,岂不是尴尬?”
瘦男人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看着轮船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浓雾之中。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码头,胖男人也紧随其后。
他们走出码头,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
半个小时后,坐在办公桌前的松井直辉得到了“松本浩二”已经安全离开上海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当即命人拟了一份电报发给本土,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这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就要看石原熏和三浦和一的本事了。
特务处上海区很快截获了这份情报,并报告给了南京本部。
处座大为恼火,给张鑫华发电报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鑫华只好把方如今叫了过来。
当听完张鑫华的描述之后,方如今不禁莞尔一笑。
张鑫华皱眉:“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在他看来,这件事是彻底的办砸了,回到南京之后是要挨批的,在处座心目中的形象也会大大的减分。
方如今看着张鑫华紧锁的眉头,收起了笑容,但眼中仍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
“张组长,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方如今缓缓开口,“首先,这份情报被截获就很蹊跷,难道山海特高课的保密措施就这么差吗?”
“你是说这是松井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所谓关心则乱,松本浩二是这次任务的核心目标,听闻他已经安全离开上海,加之情报是从处本部转过来的,张鑫华便先入为主了。
“极有这种可能。我的推测是日本人想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为他们的营救制造机会。”
张鑫华听着方如今的分析,眉头渐渐舒展。
他不得不承认,方如今的话有道理。
然而,他仍然担心南京本部的反应以及处座的看法。
仅仅靠着推测是不能说服处座的。
“但是,南京本部那边……”张鑫华欲言又止。
方如今微微一笑:“张组长,您不必过于担心。处座是一位明智的长官,他更看重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只要我们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我们的努力和成果,相信处座会理解的。”
张鑫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首先,可以请处本部协调上海区核实消息的真伪,从两个方着手,一是所谓的松本浩二到达上海之后的活动轨迹,二是对比之前破译的日方的电报,评估本次截获的电报的真伪。”方如今的语气中透露出自信。
其实,即便这两条都做不到也没有关系,他还有三浦和一,如果松本浩二真的已经被营救走了,那么三浦和一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
当然了,这一切是建立在三浦和一仍然被松井直辉信任的基础上。
除此之外,方如今还掌握了渡边春山这个老牌特工的动向,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离开上海,足以说明他们的任务并未完成。
“这是第一步,其次,加强与南京本部的沟通,及时汇报我们的进展和成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需要继续加强情报的搜集和甄别工作,尽快找到松本浩二。”
张鑫华听后深感赞同:“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次事件虽然让我们陷入了一些被动,但也是一个提醒和警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的头脑,才能在这场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对了,这几天胡德胜有什么动静没有?”张鑫华心情好了不少,想起了刘冠军的案子。
“这些天他一直深居简出,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我总觉得这背后有蹊跷。”
“这个人狡猾得很,不能掉以轻心。”
方如今沉思片刻,说道:“确实不能掉以轻心。、这种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张鑫华问道。
“加强监视和调查是肯定的。”方如今回答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胡德胜这种人警惕性很高,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在调查他,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我们需要更加谨慎和周密地计划我们的行动。”张鑫华长出一口气道,“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怎么解也解不开。如今,此事要多多拜托你了,希望咱们早日揭开刘冠军案件背后的真相。”
方如今回到临城站之后,天色渐渐地黑了起来,陈超记拿了一封信进来,递给他。
“给我的?”方如今接过信问道。
“组长,这是半个小时之前邮递员送来的。”
方如今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关上房门,方如今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页信纸,内容也很简单,说松本浩二现在应该还在临城,希望他们加大搜索力度。同时,对方还说,如果有最新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通报。
方如今轻轻放下信纸,有点意思,给自己写信的会是哪路神仙呢?
听对方的口气应该是在近期内见过松本浩二,可为什么不直接道出松本的落脚之处呢?
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消息属实,对方如今而言确实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松本浩二还在临城,一切事情都好办。
马宝第一轮审讯阮志国结束了,但阮志国并未交待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手下对阮志国绑架的动机也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事情陷入了僵局。
但正是如此,让方如今觉得更有深挖下去的动力。
既然阮志国不开口,就从周边下手。
马宝很快调查了阮志国的家,一家老小仍然在临城居住,估计是阮志国没有想到绑架会这么快暴露的缘故,根本没有来得及转移家人。
方如今有些纳闷,这么说来并不是有人拿阮志国的家人来威胁他绑架司令的公子。
那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让阮志国宁可忍受严刑拷打而拒不开口呢?
一时间,方如今也没有头绪。
这时,外面响起了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方如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沉声说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审讯组的组长孙大彪。
“孙组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方如今起身相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孙大彪虽然看似粗犷,但实际上心思细腻,是个值得拉拢的人。
孙大彪摆摆手,示意方如今不必客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如今老弟,我贸然到访,没打扰你吧?”
“这是说的哪里话?请坐!”
孙大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这儿可真是清净啊。不像我们审讯组,整天都是鸡飞狗跳的。”
方如今笑了笑,没有接话。
孙大彪这么说是在自嘲,近期行动组的案子都是在外面直接审讯,审讯组自然清闲了不少,但孙大彪并不是那种喜欢闲下来的人。
“孙组长,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方如今试探着问道。
孙大彪微微一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老弟,我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无聊。手下的弟兄们也都闲得发慌。我想着,咱们都是为党国效力,总不能这么荒废下去吧?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审讯组找点事情做。”
“当然可以!请孙组长稍等几天,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向我抱怨太忙了哦?”
“真的?”孙大彪眼前一亮,长时间的闲置,自己那套手艺快要荒废了。
“当然可以!”方如今笃定地回答,“请孙组长稍等几天,我整理一下手头的线索,到时候一定给您个满意的任务。”
“真的?”孙大彪眼前一亮,长时间的闲置让他感到有些手痒,他那套精湛的审讯手艺可不想就此荒废。
“放心,到时候有你忙的。”方如今补充道,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大彪哈哈大笑:“好,你可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啊!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笑完,孙大彪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有个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方如今眉头一挑,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孙组长,你我之间有话不妨直说。”
孙大彪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孙大彪一拍大腿:“好,那我就说了。是关于胡德胜的……”
他故意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方如今的反应,见方如今一脸认真地等着下文,才继续说道:“昨天情报组的人忽然来审讯室里借刑具,你是不是情报组那边要开张了?”
“哦?”方如今眉头紧锁,胡德胜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而且情报组的能力还是有的,孙大彪的推测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种事情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下结论。
“知道是在哪里用吗?”
“不清楚。”孙大彪摇摇头,“不过若是他们再借的话,我会帮你查一查。”
方如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就这么肯定他们还会借刑具?”
孙大彪见方如今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嘿嘿一笑,如实道来:“那些刑具都是我的宝贝,哪能把好宝贝借给他们。你放心,借给他们的用不了几次就会坏,到时候他们还得回来向我借。”
方如今点点头,心中对孙大彪的精明与算计暗暗佩服:“都说胡德胜最有城府,我看不如你孙组长之一二。”
孙大彪闻言笑道:“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个干粗活的,就是看不惯他姓胡的那副做派,给他暗中使绊子而已,谈不上什么城府。”
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谦虚,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方如今并没有戳破孙大彪的小心思,而是选择了与他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能够在临城站立足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孙大彪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绝不会让你错过任何重要信息。”
“那就有劳孙组长了。”方如今微笑着点头致谢。
有孙大彪暗中支持,自己无疑多了几分胜算。
“好说,好说。”孙大彪摆摆手。
突然,他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你们在满世界找一个人?”
方如今微微一愣,没想到孙大彪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哦?孙组长也听到风声了?不知您指的是哪个人呢?”
孙大彪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你们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我知道你们在找谁,不就是那个神秘人物吗?”
方如今深深地看了孙大彪一眼,心中对他的警惕与忌惮又加深了几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既然孙组长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您了。确实,我们在找一个重要的目标,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您有什么线索或者消息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孙大彪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义气的表情:“兄弟你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你放心,只要我孙大彪能帮得上忙,一定义不容辞。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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