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刚才看见,那个人进了澡堂。”小巷的阴影里,一名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向身边的一位魁梧汉子禀报。
这汉子看似四十岁左右,但头发已然斑驳着灰白。
他的脸庞上,横肉交织,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特别是那鹰钩鼻,更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
“你确定没看走眼?”魁梧汉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绝对不会错。”年轻男子十分肯定,“之前在方家老宅,我就注意到这个人了。他是那个年轻公子的随从,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的保镖。所幸,他并未认出小弟。”
回想起之前那柄几乎抵住他喉咙的匕首,青年男子心中仍是一阵悸动,那份恐惧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里。
鹰钩鼻男子沉思片刻,随后冷声问道:“他去澡堂做什么?”
“就是……就是沐浴。”年轻男子稍微一愣,随即回答。
“这还用你说!”鹰钩鼻男子猛地拍了一下青年的头,“我是在问,他有没有其他目的?”
年轻男子摸了摸被拍的头,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脸上却未敢流露出分毫。他稍作回忆,然后谨慎地开口:“大哥,我注意到那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那人看起来偷偷摸摸的,应该是做不正当行当的。”
“哦?那人长什么样?”鹰钩鼻男子追问。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那人的样貌……就是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主要关注的是戴建业,对另一个人并未投入太多注意。
鹰钩鼻男子心中暗骂了一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这两人肯定有问题。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
年轻男子也是一脸困惑,“我也不清楚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了?”
“还好我反应快,”年轻男子急忙解释,“我说我是个扒手,看他们穿着体面就想趁机捞一票,要不是我这么说,恐怕就见不到大哥你了。”
“他们真的信了?”
在鹰钩鼻男子的逼视下,年轻男子有些心虚,“应,应该是信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我走……”
鹰钩鼻男子陷入沉思,没有再说话。
年轻男子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感觉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儿,鹰钩鼻男子才开口道:“王管家突然消失,许家二爷现在急需人手,这才轮到你我出头。你立刻去澡堂打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多少人,还有,尽量弄清楚那个陌生人的身份。”
“是,大哥!”年轻男子应了一声。
鹰钩鼻男子交代完毕,转身便隐入了昏暗的小巷深处,只留下年轻男子在原地,反复琢磨着刚才的对话,自己念叨了几遍,这才离去。
鹰钩鼻男子走到大街上一路溜达进了个点心铺子,从点心铺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包精致的点心,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他悠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并未察觉,身后已经有人悄悄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戴建业身手敏捷,步伐轻盈,始终与鹰钩鼻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巧妙地利用街道上的建筑物和行人作为掩护,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鹰钩鼻男子身上,仿佛一只猎豹在暗中盯着它的猎物。
鹰钩鼻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继续悠闲地走着,偶尔还会停下来跟熟人拉几句家常。
通过观察他的行走路线和与人的交谈情况,戴建业开始判断他并不是专业的间谍,反倒是更像是一个地头蛇。
戴建业耐心地跟踪着,穿过了几条小巷,最终来到了常府街附近。
他看到鹰钩鼻男子走进了一处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民宅,心中暗暗记下了位置。
戴建业在附近随便一扫听,便得知了此人名叫李勇光,是常府街一带小有名气的人物。
这个信息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另一边,张志松跟着那个年轻男子去了澡堂,没多久年轻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张志松通过其表情和神态判断,此人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想要的消息。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那样一种姿态进入澡堂里的呢,想不让伙计记住都难。
张志松在街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集合地点。
当他到达时,发现戴建业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了。
“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没有动别的心思?”戴建业看着张志松,嘴角挂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张志松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可能敢有别的心思呢。戴长官,你交代的任务我可是一直放在心上,这不,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立刻赶回来了。”
戴建业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很好,有什么情况?”
张志松如实进行了汇报。
戴建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说:“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去谢友建的住处搜查的事情就会被许家知道。”
张志松仅仅是知道谢友建而已,并不清楚许家的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个小时后,方如今坐在房间内,听取着关于戴建业和张志松两人行动的汇报。
“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多亏了建业和张志松两位兄弟的齐心协力。”他肯定地说道。
由于站在粪池中提高了效率,戴建业和张志松功不可没,该表扬还是要表扬的。
张志松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胃中隐隐有些翻腾。
他并不想过多提及在粪池中的经历,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但听到方如今的表扬,精神也是一振,毕竟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
“张志松,在发现跟踪的问题上,你的表现尤为出色。”方如今继续表扬道。
被方如今这么一表扬,张志松有些不自在,不过那个年轻男子的掩饰确实太拙劣了,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索性欲擒故纵让他们自露马脚。
“方长官,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是戴罪……不,赎罪!”
关于自己的取向问题,人家还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张志松心中那块石头一直都是悬着的。
戴建业也接话道:“组长,张志松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确实不错,这次任务能够及时发现许家的人作妖,他的功劳不小。”
张志松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戴建业会在这个时候为他说话。
在他心中,戴建业一直都在找他的麻烦,自己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感激地看了戴建业一眼,发现对方瞪了过来,连忙把头低下。
夜幕低垂,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内,灯光昏暗却足够看清每个人的脸庞。方如今、戴建业和戴雷平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桌上摊放着两本被污泥玷污的证件。
“建业,你看看上面的字。”方如今指着证件说道。
戴建业苦着脸,尴尬地搔了搔头:“组长,你这可真是问错人了。我肚子里那点墨水,哪够看这些。不过我哥可是个文化人,让他来瞧瞧。”
方如今也知道自己是问错了人,戴氏兄弟两人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性格秉性截然不同,戴建业不喜欢读书写字,只爱舞枪弄棒,他的身手比哥哥好,但文化水平着实不行。
戴雷平很快被叫过来,他接过证件,仔细端详后说道:“组长,这两本证件损坏得有点严重,真假难辨。但这个记者证,我们可以通过核查报社编号来确定真伪。”
方如今点点头,眉头紧锁,“问题是,我们在南京的资源有限,而且这家报社影响力不小,他们未必会轻易配合我们。”
说到这,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助……”
片刻之后,方如今得到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他心还是比较急的,当即决定亲自走一趟,于是带着戴氏兄弟匆匆离开地下室。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穿梭在南京的街道上,最终在武定门口停下。
三个人步行进入一条幽深的小巷,来到第三个院门前,戴建业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缓缓打开,一个男佣探出头来询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拜访郝总编的,有些报刊方面的问题想向他请教。”方如今微笑着说明来意。
男佣点点头,“请稍等,我去问问先生。”说完转身进了院内。
不一会儿,他回来传达了郝总编的回绝:“我家先生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见客,请回吧!”
方才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架子也太大了,难道还要三顾茅庐不成?
戴建业闻言顿时急了,上前就要与男佣争执。
方如今一把拦住他,严厉地喝道:“建业,别冲动!我们此番前来是来求人办人事的,不是来吵架打架的。”
他转身对男佣轻声说道:“我们来一趟真的不容易,绝不会耽误郝总编太多时间。问完事情我们就走。”
说话间,他巧妙地将两张钞票塞进男佣的衣袖中。
男佣一愣,看了看方如今,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钞票收进兜里,“那好,我再去问问先生。”
这一次,他的态度明显变得客气了许多。
等待的时间仿佛特别漫长,男佣终于再次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我家先生请三位进去。”
郝伯俊的书房内,书香弥漫,古典家具与满架的书籍相映成趣,彰显出主人的文化底蕴。
方如今等人被引入书房,一股沉静与典雅的氛围扑面而来。
“郝总编,冒昧登门,还望多多海涵。”方如今微笑着向郝伯俊致意,同时打量着这位南京报刊界的传奇人物。
郝伯俊并未起身,而是端坐在一把宋椅上,他虽已年过花甲,却丝毫不见老态,头发又黑又亮,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
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下,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更显得他儒雅非凡。
“哪里哪里,几位小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请坐,请坐!”郝伯俊热情地回应着,声音温和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从容与淡定。
待落座之后,郝伯俊开口问道:“不知几位来访,有何贵干呢?”
方如今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那本被污损的记者证,“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郝总编帮忙鉴定一下这本记者证的真伪。”
来这之前,特意寻了香水喷上,不然根本无法近身。
郝伯俊接过记者证,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个证件……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不过,要确定它的真伪,还需要进一步核查。”
“我们正是想请教郝总编,该如何进行核查呢?”方如今问道。
“嗯……”郝伯俊沉思片刻,“报社那边发放的记者证件资料,都会留存有底档,一查便知。”
方如今听后点头表示赞同,“郝总编果然是行家,我们之前也考虑过这些方面。不过,我们在南京的资源有限,想请郝总编帮我们牵个线,与报社那边取得联系。”
“既然是林老哥介绍你们来的,自然是没问题。”郝伯俊爽快地答应了,“我这个老头子虽然不在其位了,但在报社还有些老朋友,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王韦忠只说是让方如今跟郝总编提一下林老,却并未告诉他林老的身份,但他猜测师兄同林老的关系一定是非同一般,将来有机会倒是要问上问。
郝伯俊刚要伸手去拨电话,却被方如今轻声阻止了,“郝总编,此事涉及重大机密,电话中恐怕难以详述。不知您是否方便,与我们一同前往报社处理此事?”
郝伯俊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方小友,不瞒你说,我这把老骨头虽然看起来还硬朗,但实际上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年轻时候为了赶稿子,没少熬夜,结果把身体给熬垮了。现在我这双腿,走路都费劲。”
说着,他指了指椅子后面,方如今这才注意到,那里静静地靠着一副拐杖。
方如今心中一沉,没想到郝伯俊的身体状况竟然如此糟糕。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您的身体状况如此,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方如今面带歉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打电话吧,不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郝伯俊点点头拿起电话,拨打了报社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郝伯俊将事情简要地说明,那女人听后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
郝伯俊挂断电话,转头对方如今说道:“崔社长现在不在办公室,但你们可以直接过去,会有人接待你们并协助处理这件事。”
方如今听后心中一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郝总编,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事情紧急,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日一定再来向您当面道谢。”
郝伯俊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快去办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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