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进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挂着不动声色的微笑。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与保镖的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几分直接:“大哥,我这人在临城混口饭吃,跟南京那地界儿隔了千山万水,你说顾家那手能伸这么长,帮得到我吗?”
保镖闻言,嘴角那抹笑意更甚,眼神中闪过一抹玩味,俯身靠近蒋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蒋进耳边呢喃:“帮到你?小兄弟,你怕是还没真正领略过顾家的能量吧?南京城里,许氏兄弟的名头,你总该听说过吧?那可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手眼通天。后来他们犯了事,落到了特务处那些阎王爷的手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立即丢了性命。可是,你猜最后怎么着?”
蒋进见状,心知这保镖是在故意吊足他的胃口,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哦?那最后怎么着了呢?”
保镖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仿佛就喜欢蒋进这种上道的样子。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慢悠悠地说道:“还不是顾家老爷子一句话,那许老大就得自己了断。你说,这顾家的能量,大不大?”
虽然这话不尽不实,但蒋进听到这话,心头依旧猛地一震,好在他自从当了警察之后,阅历渐渐丰富,也经历过一些风浪,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因此此刻脸上强自保持着镇定,没有让一丝慌乱泄露出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哦?顾家老爷子竟有如此大的能耐?那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听大哥这么一说,这顾家的能量,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保镖看着蒋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阅人无数的犀利:“我也是看你这个小兄弟投缘,才跟你说这些事情的。换做是别人,我是断然不会讲这些的。不过,老弟啊,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官场之中可不好混,没有点根基,你就是干苦力的那个,而且很多时候是费力不讨好。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虽然喝了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我个人认为,你就不适合官场这种地方,偏偏你还在其中混得沾沾自喜,自得其乐。”
蒋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洒脱,几分自信:“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厉害!”
保镖撇撇嘴,直到蒋进将他的酒杯倒满,这才继续说道:“我总觉着你不像是想当警察的,而是把当警察的过程视为了一种冒险,你喜欢刺激,你喜欢一个又一个的挑战。我说的对不对?”
蒋进点了点头:“大哥,真是神了。咱们才第一次见面,我的心思就被你说中了。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其实官场是个最复杂的地方,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在其中生存下来。而我,就是想要成为那样的强者。”
保镖深深看了蒋进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那要看你的野心有多大,野心越大,你的负担就会越重,压力就会越大。在这样的压力下,终有一日会有崩溃的危险。别跟我说你没有压力!”
蒋进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在别人那是压力,在我而言那是动力。我这人性子韧得很,压力越大,非但不会让我折断,反而会激起我强劲的反弹。我喜欢挑战,喜欢压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断地突破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保镖看着蒋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拍了拍蒋进的肩膀,说道:“好,有志气。”
两人将剩下的酒一一饮尽,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到了三更天。
月光也柔和了许多,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了一抹温馨。
住宿的那几个房间,窗户早已黑漆漆一片,显然其他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蒋进站起身,看着身旁有些醉醺醺的保镖,伸出手,想要扶住保镖,送他回房睡觉。
然而,保镖却倔强地伸出了手,拒绝了蒋进的好意:“不用了,老弟。我自己能行。”
蒋进看着保镖踉跄的脚步,微微摇头,目送着保镖一步步走向住宿的房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
蒋进并没有按照原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是作为江离的朋友被邀请参加这次游玩的,但顾公子却将他安排在了最靠西边的一间房子里。
这间房子平时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空间狭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和潮湿的味道。
为了让他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临时搭了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褥子和一张泛黄的床单。
与另外两个保镖宽敞明亮的房间相比,蒋进的住宿条件显然差了很多。
当时,江离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气愤不已,他本想去找顾公子理论,为蒋进争取更好的住宿条件。
但蒋进却拦住了他,笑着摇了摇头,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住宿条件。
蒋进并没有直接回到那间简陋的房间,而是借着酒意,决定在山庄里四处走走,消化一下心中的思绪。他沿着山庄的内墙,缓缓地行走,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凉爽。
月光如水,洒在山庄的每一个角落,给这个地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蒋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与远处的虫鸣交织成一首悠扬的夜曲。
当他走到门房附近时,看到门房里透出微弱的烛光,走近了一些,可以清晰地听到守门人微弱的呼噜声。
蒋进走到山庄的大门处,只见两扇沉重的大门紧紧关闭,里面还用铁锁牢牢锁着。然而,他注意到两扇门之间有个狭窄的缝隙,这个缝隙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一个孩童通过。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守门人小屋的窗台前。
在窗台上,他找到了一截铁丝,心中暗自庆幸。
拿起铁丝,小心翼翼地将其串在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然后开始慢慢地拧紧。
随着铁丝的逐渐拧紧,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也越来越大。
当缝隙足够大时,蒋进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后,便放心地关上了门,重新将铁丝拧紧,使缝隙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直到做完这一切,才轻轻地转身,离开了门房,继续沿着内墙行走。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山庄特有的清新与芬芳。
这里距离城区虽然很远,附近都是山,但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在江离当初邀请他前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地向当地的同行询问了这一带的治安状况,只住一晚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路过柴房时,蒋进耳边隐约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记得守门人曾提过,这柴房里堆满了粮食、柴火等杂物。
里面的声音很轻,现在听起来更像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在觅食时发出的窸窣声。
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蒋进伸手去摸火柴,一摸之下才发现,方才给保镖点烟的时候,那火柴顺势被保镖拿走了。
屋子里的声音消失了,蒋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开始能够模糊地辨认出周围的轮廓,再然后便看到一堆堆的柴火和粮食袋散落在地上。
蒋进在屋子里仔细搜索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不久,原本堆得严严实实的柴火堆中间突然露出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蠢蠢欲动。
紧接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缝隙中悄然出现,它们静静地注视着蒋进离开的方向,似乎在确认他已经走远。
当确认蒋进已经彻底离开柴房后,那双眸子的主人开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
它从柴火堆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显露出真身——一只体型瘦削、动作敏捷的黑猫。
这只黑猫在柴房内四处游荡,偶尔停下来用爪子扒拉一下粮食袋,或是在柴火堆上跳跃。
然而,就在黑猫玩得尽兴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了柴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黑猫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迅速钻回柴火堆的缝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蒋进就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吵醒了。
听声音像是尹碧琴和华秋荷的,只是因为距离隔得远,听得不太真切。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心中有些疑惑。这山庄平时宁静祥和,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闹?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顺着吵闹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不少顾志强和廖杰和都匆匆忙忙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脸上带着紧张和好奇的表情。
蒋进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吵闹声的源头——柴房。
此时,柴房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蒋进问旁边的伙夫。
“昨晚灶房里留下的肉不见了一些,我们顺着痕迹就找到了这里,你……你还是自己看吧!”
蒋进心中一动,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柴房里的经历。
他挤开几人,走到柴房门口,只见柴房的门已经被打开,里面一片狼藉,柴火和粮食袋散落一地。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地上。
她的头发长长的,散乱地盖住了面部,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只能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布满了像是被荆棘树枝钩开的破洞。
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
她的身边有几根啃剩下的骨头,杂乱地摆放着。
“乡下就是乡下,什么人都有,偷东西吃竟然偷到了我们的头上。”华秋荷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道。
尹碧琴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真是岂有此理!这些食物可是我们昨晚辛辛苦苦一点点的烤出来的,本想着今天早上好好享受一顿,这下好了,便宜你这个小蹄子了。”
就在尹碧琴和华秋荷喋喋不休地指责小女孩时,江离缓缓走了过来,直朝着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见状,连连手脚并用往后退,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江离轻轻抬手,示意小女孩别怕。
她蹲下身子,以一种几乎不会让小女孩感到威胁的姿态,慢慢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
随着头发的散开,一张脏兮兮却依然清秀的小脸露了出来,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江离的声音更加温柔,如此可以安抚小女孩的情绪,“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小女孩还没有开口,尹碧琴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是闻着香味儿来的。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她转向一旁的志强,带着撒娇和责怪的口吻:“志强,你看看嘛,人家辛辛苦苦烤的羊肉,都被这小蹄子偷吃了!”
华秋荷也不甘示弱,几步上前就挽住了顾志强的胳膊,委屈地诉苦:“志强哥哥,说不定我洗的那些瓜果也被她糟蹋了呢。我们可是为了这次野餐准备了很久的。”
顾志强这次的游玩提议原本是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享受乡间的宁静与美好。
然而,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心中充满了恼怒和尴尬。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瞪着那小女孩,语气严厉地问道:“说,你是哪里来的野种?胆子倒是不小,敢到我们这里来偷吃。今天非得把你爹娘叫来,让他们赔偿我的损失。”
小女孩被顾志强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头埋得更低了,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江离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以示安慰,扭头对顾志强道:“顾公子,她可能只是因为饥饿和无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帮助她,而不是责怪和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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