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卷来一股腥气很重的风,海水也变得腥臭发红,林仙仙一瞬间皱起软眉,呕了一声。
一只手伸来挡住林仙仙的视线,拨下窗上的珠帘。
珠帘丁零当啷地落下,瞬间隔绝了腥臭的气息,轿内的香炉飘起袅袅白烟,檀松香充盈在轿内。
流瑛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林仙仙的脑袋,“此地关押着东海重犯,四周飘着许多魔物的尸骸,别看。”
林仙仙心中仍然泛着恶心,而那名荡秋千的女君在她眼前也挥之不去。
她是东海重犯吗,为什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呢?
她拉开流瑛胸前的衣服,将头埋进他胸膛深吸几口气,竹叶的清香顿时充盈她的鼻腔,脑中好受许多。
“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我呢?”林仙仙抬头问流瑛。
“为何会这样问?”
“岛上的那个人长得和我很像哦。”
流瑛一愣,却只当是眉眼有些相似,“她的脸是画照帝姬的样子画的一张面皮,或许你与帝姬也长得有些相似。”
“帝姬?”林仙仙歪了歪头。
“是如今天帝的独女,可惜六百年前被人构陷杀了魔界之主夜止息,被魔界教徒一路追杀逃进了弱水中。”
流瑛说起帝姬,语气不太熟稔,虽说是自己的表妹,却也很少接触。
帝姬先天弱胎,帝后为了将她生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天帝为了保护帝姬,也极少让她在外抛头露面。
只是帝姬生性活泼好动,小小的宫殿哪里关得住她。
自她学了法术后便经常偷偷逃过宫人的眼睛,溜出去玩耍,作业也一通瞎写,经常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睛。
连天帝下朝后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帝姬去哪儿了?”
帝姬去哪儿了,流瑛经常听见仙君聚在一起讨论又在哪里见到了帝姬出没。
她身子不好总是戴着面纱防风,神出鬼没地在天界的每一处角落。
只是帝姬极少与人主动接触,来去都如一阵风。
流瑛与帝姬的接触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一次是帝姬出生那天,他在殿外等候,宫人就喊他进去。
奄奄一息的舅母拉着他的手,身侧放着一个安静的女婴。
“子瑛,这是你表妹,日后舅母就将她托付给你了。”
这是舅母与他的最后一句话,等他出去,天界万里房檐上挂好的吉祥红灯笼已然变成了白绫。
第二次是帝姬偷偷溜出来,在大殿门口被来觐见的流瑛逮了个正着,她扭扭捏捏地想用糕点贿赂他,他拒绝后被帝姬用李子砸了脑袋。
“好小气!”她生气地朝流瑛娇呵,转身乖乖回了房中。
最后一次是在沐春大典上,她的生辰与大典正好撞上了,大司命说是吉兆便换了本来主舞的雅元女君,邀帝姬在祭坛上起舞。
那天帝姬穿着仙羽衣戴着皎月面纱光脚在祭坛上跳舞,脚腕上的银铃沙沙作响。
散场后人都走了,流瑛还在整理自己的祈福的桃符,他用小刀刻着盲文,总比其他仙君慢一些。
就听一阵沙沙声从一旁经过,帝姬走到旁边同一人说话。
“小青龙小青龙,你一直不跟我说话,是不是讨厌我呀?”
她在朝那人撒娇,可那名仙君一直不说话,只有金光符箓消失在空中的声音。
流瑛便猜到了他在空中写字,天界一个哑巴一个瞎子,除开他守月仙君便只有东海神君家的长公子,光华仙君。
帝姬落水的消息引起了天界的一阵轩然大波,帝姬在时虽然极少人见过她本人,但天界处处有她的传闻。
如此鲜活的身影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还是令人无比唏嘘。
光华仙君听闻帝姬落水之事后在弱水边寻了许久,最后也销声匿迹,直到阎王的生死簿上出现他的名字,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死了。
应该是殉情了,有散仙见他在弱水边寻得身形都消瘦了几圈,摇摇晃晃地沿着水边一直走,落进了弱水尽头的忘川河。
光华仙君不再巡弱水,巡弱水的变成了守月仙君。
那天,天帝将流瑛叫到跟前,说希望他能全然接手暗中调查帝姬被害一事。
“子瑛,你父君母君随先帝去得早,我一直将你看做自己的儿子,如今我唯一的女儿消失得不明不白,我无法放任自己就这样接受这个事实。”
“子瑛,先帝顾忌你,便不会许你要职,而我托付给你的事也并非建功立业的大事。”
“这是舅舅的自私,若你怨我,我也不会怪你。”
听闻天帝鬓边生出了深深白发,流瑛心中一时不是滋味,耳边又响起舅母的话。
“子瑛,这是你表妹,日后舅母就将她托付给你了。”
流瑛微微叹息,最苦天下父母心,他对天帝抱手行礼,“子瑛接下了。”
就此,他巡了六百年的弱水,试图为当年的帝姬沉冤昭雪。
“那帝姬还活着吗?”
林仙仙问流瑛。
“还活着,一百年前天悦女君在凡界参加宗门大会时见到了帝姬的精魄。”
“那帝姬为什么不回家呢?”
“她已落入凡尘忘却前世,何况,”流瑛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她魂魄消散了,只有元神尚在,如今沉睡在一面镜子中。”
林仙仙点点头,不再问帝姬的事,不知为何,听他说起这些,她心中总是慌慌的。
她不再想帝姬的事,可心中的沉闷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林仙仙拉着流瑛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胸口好疼啊。”
她声音小小的,痛苦地皱着眉,身子也蜷起来,仰着头要向后倒去。
“阿画!”
流瑛焦急地喊了一声,扶住林仙仙的后背,将她稳在自己的怀中,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查看身体。
身体无恙,只是心率乱的很。
流瑛顺着她的背,向林仙仙体内打入一团仙气舒缓她的脉络。
“睡吧,到了我叫你。”
流瑛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哼着舅母教他的童谣,哄林仙仙入睡。
林仙仙软软地趴在流瑛怀中,头搁在流瑛纤薄的颈窝,在他柔声的童谣调中闭上眼。
她难以入眠,因为她看见自己体内空洞洞的,只有一颗草莓元神发着金光。
让她害怕又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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