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轻的男顾客
2023年8月11日,华灯初上时分,高山流水歌舞厅的总经理高山挺直身体,站立大堂。准备迎接一天中的营业高峰。
今天是周末,众多年轻的身体需要消耗过剩的精力。高山抖擞精神,要从喉咙闲得发痒的男男女女身上捞点油水。
“等等,多大了?”
“大哥,我已经十九岁了。”
高山拦住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进门的时候,门卫牛思壮没有阻拦,高山却发现了问题,这是一张带着稚气的面孔,高山不确定男子是否满十八周岁。
高山一挥手,男子进入了歌舞厅。
年轻男子进入一个包间。
“一盘水果、一盘坚果……再加一瓶皇家礼炮。”
年轻男子对服务生交代。
音乐声起,男子的嘴贴着话筒撕喊,这姿势快要把话筒吞下去。如果说男子唱得动听,那打鸣的公鸡没道理不进唱歌比赛的10。
十个音节九个飘到云里都不妨碍男子的兴致,因为他的节目还没有正式开始,他的心思也不在亮嗓子。
一个小时过后,茶几上的果皮和硬壳堆成了小山,半瓶皇家礼炮也灌进了肚子。
男子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吕哥,差不多了。”
“服务员,买单。”
男子放下电话喊服务员。
“先生,你一共消费897元。”
服务员递上小票。
“砰”一声响,房间门开了,准确地说,是被撞开了。
“好哇!你们居然让他进来了。他是我儿子,他还没有成年,你们知不知道?”
闯进包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看模样四十多岁。
服务员的脑子里想的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他在抓自己的后脑勺。中年男子这通劈头盖脸地训斥,在服务员这里是第一次。
抓后脑勺当然解决不了问题。高山出现在包间里。
“先生对不起!我们确实不知道他还没有成年,进来的时候他说自己已经十九岁啦。”
高山一脸的谦卑,身上的动作除了点头哈腰,还是点头哈腰。
“你胡说。你看看,这是他的身份证,今年是16岁。”
中年男子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高山接过来,身体顿时僵硬,他看到的是,姓名:甄凡,出生日期:2007年8月9日。
高山仰起头,脑子里在做简单的算术题。果真是16岁!他捶打着自己的脑门,后悔没有让牛思壮检查年轻男子的身份证。
“哼,你们还卖酒给他,错上加错呀这是,说吧,怎么办?”
中年男子发现了桌子上的半瓶皇家礼炮,差不多是喊着对高山说话。
“这样吧先生,费用我们减半收。”
高山哈腰的动作比他说出来的话都多。
“减半收?说的轻巧,问问公安局、文化局同意吗?”
“那……付多少,你说。”
“我说,我说我们不付钱。”
“那使不得……我说过,费用我们可以商量嘛……”
“商量?这么跟你说吧,能商量的只能是赔偿,那就看你们赔多少了。”
男子露出的目光像两把刀,仿佛能刺进高山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高山小心翼翼地问。
男子忽然拍了拍高山的肩膀,笑着说:“你呀,就认栽吧,我只要举报到文化旅游局,你最少也得交1万的罚款。”
“你……”高声睁圆了双眼,气得说不出下文。
“咱们可以做个生意,你只需要给我1000元,咱们就两清了,怎么样?”
高山低头不语,他确实知道允许未成年进入歌舞厅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也知道允许未成年人进入歌厅要被处罚。
男子继续说:“哎哟,看看你,磨磨蹭蹭的,给我1000元,你还赚9000元呢。”
高山咬咬牙,掏出1000元递给男子,望着两个男人的背影离去,心里只剩下愤怒和后悔。
经营歌厅多年,高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从前对未成年人模样的顾客基本上是半推半就,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问一句年龄,当然,他也知道,这不符合《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
高山走到歌厅的门口。
“对年轻人要严加盘查,凡是看着像学生模样的一律查看身份证。记住了吗?”
“记住了。”
2年轻的女顾客
“多大了?”
“十九。”
牛思壮拦住了一位年轻的女子。甄凡事件后,高山加强了门卫的力量,歌厅进门配备两名门卫,牛思壮是领班。
“请出示身份证。”
“给。”
牛思壮接过身份证,见身份证写的是:廖紫蝶,出生于2004年3月19日,牛思壮按了几下计算器,挥手让女子进入歌厅。
半个小时过去了。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头。”
歌厅门口传出一阵吵闹声。
门口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被牛思壮拦住了。男子就是那天来到歌厅的甄凡的“爸爸”。因为那天他大闹歌厅,被牛思壮记住了模样。
牛思壮因为盘查顾客的年龄分散了精力,“防线”还是被突破了。甄凡“爸爸”挤进了歌厅,快速冲向歌房所在的区域。
牛思壮在追赶,一位服务员见状也跟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甄凡“爸爸”进入“花语厅”,刚刚进门的那位名叫廖紫蝶的年轻女子和另一位男子在一起唱歌。
“紫蝶,你说,这男的给你多少钱?”
男子问廖紫蝶。
“爸爸,哥哥给了我300元陪唱费。”
“好啊,你们歌厅真的厉害,让未成年少女进入娱乐场所,又让未成年少女陪客人唱歌,两项违法呀!”
甄凡“爸爸”的话吓坏了牛思壮和服务员,但是牛思壮没有忘记辩解。
“进门的时候我们检查了身份证,她已经十九岁了。”
“你们检查的是什么身份证?”男子把手里的物件晃了晃,继续说,“这才是她的身份证。你看,廖紫蝶,出生于2008年1月8日,告诉你们,这个身份证才是真的。”
高山赶到了“花语厅”,四目相对,高山使出很大的力气才收起了自己挥起的拳头。
高山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儿子叫甄凡。
“你不是姓甄吗?”
“哟,你是老板吧?我女儿随她妈的姓。”
“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咱们还是直接谈钱。这样吧,打个折,赔800元吧。你们歌舞厅,这才几天两次违法,情节严重,按规定要停业整顿1个月到6个月呢,你们的《娱乐经营许可证》还要不要啊?”
高山此刻使劲瞪着男子,满面通红,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往脑袋上涌,却说不出话。
男子摇头晃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光这个有偿陪侍服务这一项违法,我跟你普法吧。《娱乐场所管理条例》第四十八条规定,歌舞娱乐场所接纳未成年人的……”
高山低下头,挥手打断男子:“别说了,手下留情,行不?”
“手下留情没问题,但你得赔钱呀。不然我就到公安局报案,说你经营有偿陪侍。”
高山再看时,廖紫蝶身边的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行,行,你说,赔多少?”
高山不想再纠缠,两人谈妥赔600元。钱到手,男子拉着女子迅速出门。
“思壮,换便服,快追。”高山吩咐牛思壮。
牛思壮年轻,身材敏捷,只几秒钟的工夫已经跨上了电动自行车,如果披上黄马甲,活脱脱就是一个外卖骑手。
林盛路公共厕所旁,甄凡“爸爸”和廖紫蝶停下,那儿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在等待他们。
年轻男子迎上前,问甄凡“爸爸”:“大哥,事情怎么样了?”
“放心,大哥我出手,还很少失手。”
“大哥高明。”
“这是你们的辛苦费,跟着大哥,我吕秋林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牛思壮弄懂了,甄凡“爸爸”的名字叫吕秋林。
吕秋林分别递给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一张钞票。
牛思壮忽然觉得年轻男子很面熟,这不是那个甄凡吗?“爸爸”变成了“大哥”,这是哪一出穿越剧?
“思壮,干得漂亮。”
高山表扬牛思壮。这个年轻人其实并不壮,但精明,高山说一句话,他能懂三句。
“高总过奖了。”
“思壮,他们没认出你吧?”
“高总,我戴了口罩,又拿了一把雨伞,这绝对是赶路的样子。”
高山的脑子变成了“调味包”:前几天是父子,今天又变成哥俩。第一次来的是儿子,第二次来的是女儿。
“思壮,你有什么想法?”
“高总,我记得甄凡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2007年8月9日,跟我是同一天生日。”
高山掐了几下手指头,一拍脑门:“对呀,一对儿女怎么只相差了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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