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风月渡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焕然一新了。
由于朝廷禁令的原因,原本一些花街柳巷的小馆子怕惹祸上身,于是早早关门歇业了。
一些妓女被自家扫地出门,她们没有攒够银钱为自己置办安身之所,也无人收留。
官府倒是出了告示,征召这些女子去学绣活和织布谋生,但这是缓解不了情况的,天下哪里需要这么多绣品和布料呢。
有很大一批青楼女子在这场变故中只能瑟瑟不安的等待着,在失去明面上的不堪工作之后,未来却并没有给她们呈现一条光明的前途。
而以往在漫漫长夜用喝花酒消磨时间的各种恩客们,也只能在家盯着床顶,听着暮春虫叫的声音入眠。
只有一些妻子们还算高兴,丈夫终于不是整日在满是青楼的长安东街厮混,而是在家安分地陪着她们绣花。
明明是暮春时节,京城夜间娱乐产业迎来前所未有的寒冬,夜晚街头一片萧瑟之象。
君子来早在前几日就开门迎客了,借着满城男人的寂寞,它夜夜门前车水马龙,来往之客络绎不绝。
如果不是风月渡隔音好,或许半夜三更,街这头都能听见对面女子的嬉笑声,劝酒声,客人的起哄声和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原本来打探风月渡是否开业的常客,也被君子来吸引过去。
彻夜的灯火通明让所有人都知道君子来挣了个盆满钵满,龟公曹德海天天脸上带着腻人的笑意,特意放大了自己的嘎嘎笑声,希望传到对面门窗紧闭的风月渡里面,让她们听见自己的得意。
连黄春香这种刚从风月渡搬出去的妓女,在君子来被人捧成了天仙之后,也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姐妹情谊”。
一天要来三次风月渡的门前,每次穿着不同的绫罗绸缎,送上拜帖假惺惺地要求“叙叙旧情”。
风月渡的人都不敢搭理她,原本李书瑶仗着自己思维机敏,打算会会,结果被黄春香浑身挂满的环佩叮当,给吓回来了。
在排练戏剧的休息时间里,李书瑶还向大家描述那个场景,试图让所有人理解她的恐惧。
“金戒银戒玉石戒,她全带在了手上,十根手指每根都满当当的,珠钗玉簪堆叠在她的头上,仿佛要在她的头上造出另一个头来,耳饰大的吓人,有她半张脸那么大,在她头旁边晃啊晃的,我都怕这耳饰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一条手臂上竟有五六个环,一动起来手环撞在一块儿打架,腰间更不必说,挂满了玉佩,那么细的腰,怎么能悬挂那么重的东西,要是她黄春香是个男的,上战场腰间悬挂十多个兵器,高低也是个将军人物。”
在场众人通过李书瑶一番妙语描述,仿佛满身辉煌的黄春香就在眼前,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的。
倒是应如昭直截了当的问她:“你不是挺会说的,怎么被吓回来了?”
李书瑶刚刚也笑岔气了,这时候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一挥:
“不提了,你不知道那情形有多恐怖,我眼睛望向手,她就要给我介绍手上的戒指,这个是某某府的小公子送的,那个是某某侍郎送的。”
“我眼睛望向头,她就要给我讲解每个珠钗的来历,我望向腰,更不得了了,她的嘴就像发了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看向她的脚,结果她恨不得把她织云锦制成的鞋脱下来,送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瞻仰。我吓死了,赶紧寻个理由逃回来了。”
房间里顿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把房间外的人都给招来了,里头的人也不藏私,把快乐分享给了外面。
许娘也抱着她的空钱匣子听了这个事情,笑着叹息道:
“可怜见的,以前京城大大小小多少秦楼楚馆,她只能从里头分一杯羹,几年才攒了两箱首饰。现在我们闭门谢客,其他地方也不敢做这种生意了,君子来的其他姑娘才貌都不如她,现在可不是她一枝独秀的时候,该她赚钱。”
说笑完之后,许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匣子,满是失落。
“证明这里头市场还是巨大的,如果风月渡能吃下京城人民对精神娱乐产业的需求……”苏念知抱着板子在一旁念叨,嘴里尽是让周边人听不懂的话。
在一片笑声中,她显得格外冷静。
废物画师江轻流原本还混在人堆里笑,见苏念知坐在一边不知咕叽什么,立马就上来挑衅:“找到画师画海报了么?需不需要我继续帮忙?”
“男主角,有空可以去背一下剧本哦,不要打扰苏导演的工作。何姐姐已经能接得上剧本中出现的任何一句话了。”苏念知头也不抬的安排。
没错,做不了海报画师的江轻流,居然是这部《茶花女》的男主角!!
仔细想想也正常,风月渡如此凋零之像,许娘压根就找不到可以用的男性人才。
现在的男人,要么在盼望风月渡赶紧倒闭,好从中获利,接一两个无处可去的妓女做自己的外室。
要么对风月渡仍有感情,但没有能力支持。
要么在两方之间徘徊,他们的心态是既对风月渡有过感情,又希望能从中获利。
能逮着一个不怕得罪人,自己又清楚其为人的男性,许娘恨不得把江轻流的价值往死里薅。
江轻流跟这群人混了一段时间,也知道所谓“男主角”“剧本”“导演”是什么意思。
这些异乎寻常的用语让他对这个奇怪的地方愈发好奇。
虽然他本身不是为这件事而来这儿的,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选择继续留在这儿的。
但遇见奇怪的事不去探寻究竟,就辜负了他江湖百晓生的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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