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两次转机,一天又三个小时的飞行,宁稚终于走出宁远机场。
时值八月盛夏,晚风吹过,热气覆在皮肤上,干燥滚烫。宁稚却不觉得燥,望着张家口久违的夜空,闭上双眼,张开了双臂。
三年了,终于回来了。
她没告诉林淑婉自己今天回来,直接打车回家,拖着两个超大尺寸的行李箱上了五楼。
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活跃在回忆里的熟悉气味涌了出来,宁稚正要把行李箱搬进门内,林淑婉和一位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士从客厅迎了出来。
“磊磊,你回来了呀?”林淑婉激动上前,“你怎么没跟妈说你要回来呀?”
“给你一个惊喜嘛。”宁稚抱了她一下,看向男人,“这位是?”
男人看上去五十出头,浓密的黑发往后码去,戴着细黑框眼镜,身上一件黑色的法国鳄鱼polo衫。人看上去干净、精神。
他笑着看宁稚,肢体稍稍有些拘谨。
林淑婉也有点不好意思,介绍道:“这位是杨礼文叔叔,以前来过咱们家一回。”
原来是那位追求过她的北师大教授杨礼文。宁稚想起来了。
他和林淑婉是高中同学,三年前就已经同林淑婉来往,但宁稚打听到他还未和分居中的妻子办理离婚手续,林淑婉便和他分了手。
三年前,她打算去美国留学,杨礼文也提供过帮助。
宁稚对杨礼文和善地笑了下:“杨叔叔您好。最近学校放假了,回张家口过暑假吗?”
杨礼文这才松弛一些,笑道:“是的,学校放假了,难得得空,就回老家休整休整。”
宁稚笑着点点头:“挺好的。”
她单手撑着鞋柜,把运动鞋蹭掉,穿上拖鞋。
杨礼文帮她把行李箱提到房门口。
林淑婉忙着张罗晚餐。
宁稚简单洗漱过,回客厅,打算跟杨礼文聊聊,不想杨礼文在厨房帮林淑婉打下手。
宁稚坐在餐厅看着,想起小时候,厨房永远只有林淑婉一个人的身影。
她忙着张罗三餐的时候,赵学峰只会坐在客厅泡茶、看报纸,等着吃现成的,一辈子都活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磊磊,面好了,快来吃。”杨礼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上桌。
宁稚回神,坐正身子,接过面碗:“杨叔叔你吃了吗?”
“我和你妈妈去外头吃过了才回来的,你快吃。”
宁稚对他笑了下,拿起筷子和汤匙吃面。
林淑婉擦着手,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担心地看着她:“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呢?”
宁稚看一眼杨礼文,没吭声。她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聊这些。
杨礼文立刻起身去收拾厨房。
宁稚这才看向林淑婉:“不去美国了。学得差不多了,得回来了。”
林淑婉笑着点头:“好好,回来好。那打算待在老家,还是去北京?”
“还是去北京。”
提起北京,宁稚心脏扯了下。
林淑婉瞧着她微变的脸色,试探道:“你和那个萧律师……”
宁稚低头喝汤:“没联系。我们没联系了。”
林淑婉劝道:“如果你觉得他人好,那就行了,千万不要受当年那个案子的影响,那时候你俩还没谈,他也没对我做什过份的事情。”
宁稚把汤咽下去,怎么都觉得嘴里苦苦的。
她释然道:“主要不是案子。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并没多喜欢我。”
在美国三年,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对感情的开悟,再想起和萧让的那段恋爱,宁稚才明白,当初萧让并不见得多喜欢她。
整个过程,他一直保持冷静和克制。
真喜欢一个人,一定是热烈的,可他和她在一起,不是沉默、就是劝诫。
他比她大了十岁,他的感情世界经历过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却隐隐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他会喜欢的那款。
当初会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她主动,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他也寂寞。
走神间,杨礼文收拾好厨房走了出来。
“淑婉,磊磊,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宁稚回神,对他笑了下:“杨叔慢走。”
林淑婉起身送杨礼文,关好大门,又坐回原位。
宁稚立刻问:“杨叔离婚了么?”
林淑婉说:“离了。你去美国后没多久,他前妻拨了个空回国,俩人把离婚手续办好了。给我看过离婚证了。”
宁稚放下心:“那就好。”
她拨着碗里的面条,想起杨礼文方才在厨房忙进忙出的样子,说:“他看上去还不错,愿意帮忙干活。比赵学峰强。”
林淑婉红着脸笑道:“他家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从小就要帮父母照顾弟弟妹妹,很会干活的。”
“他和前妻为什么离婚?”
“他前妻一心想在法国定居,他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很多人都想出去。”
“他在国内好歹是高校的文学教授,收入不错,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去了法国,语言不好,学历不被承认,他能做什么?长此以往,人是一定会往下堕的,和前妻的关系也一定会分崩离析。与其这样,还不如守住国内的一切。”
宁稚点点头:“这倒没错。”
她笑着看林淑婉:“你俩一个已退语文教师,一个文学教授,平日是不是都交流文学去了?”
林淑婉害羞道:“我们有时候也会交流诗歌、书法、电影。”
“挺好的。”
宁稚捧起面碗,把最后一点汤喝了。
林淑婉起身帮她收拾碗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工作呢?”
宁稚说:“我在老家休息三天,就上北京。”
林淑婉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又回到餐厅:“那住的地方呢?你上北京工作,不得有地方住吗?”
宁稚笑:“我先在薇薇那儿过渡一下,租到房子就搬出去。”
罗薇薇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张晗人大毕业后也搬进去,但宁稚原先住的主卧一直空着。
林淑婉想了想,说:“之前你爸爸分给我的钱,大部分还在,要不你拿那笔钱在北京买个房子吧。”
“是要在北京买房子的,但我要靠自己的能力。那笔钱,是你的养老钱,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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