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丹铺前,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旁,跪着四位披麻戴孝的散修,正大声嚎哭、怒骂,任凭大雪落下,也不挪动分毫,几乎快成了雪人。四周聚拢了围观的修士,正对着丹铺指指点点。
铺子内的赵德友、赵长平满眼无助。
丁斐背着手,着急的来回踏步。胡耀带着几位弟子,正在维持秩序。
“怎么回事?”
陈澈迎步走上去。
“前辈,你总算来了。这些人一口咬死,说吃了咱们铺子的丹药,中毒死了人,一直在嚷嚷着杀人偿命!”
急的满头大汗的丁斐,顿时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指着棺材:
“死的人就那!”
陈澈转眼望去。
就见,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小腹隆起,似是还怀着孕的,穿着一身白色大殓。其面容青黑,没有丝毫鼻息、心跳、经脉也都停下,身子都已经僵化。
确实是中毒死的。
“吃了咱们铺子的丹药?什么丹药?”陈澈问道。
“补髓丹!”
为首,一位披麻戴孝的汉子,咬牙切齿的拿出一瓶丹药,朗声道:
“陈丹师!我信你是金云谷供奉,所以才会从你的铺子里买丹药。结果我家娘子只吃了一颗,不到半柱香就毒发身亡。今天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丹药当众倒在掌心。
两颗丹药,熠熠生辉。
“这丹药是不是铺里的?”丁斐问道。
“是!”
陈澈眯起眼睛,点头:
“而且还是我炼制的!”
“真的?”
“供奉炼的丹,都不保险,竟然还能吃死人?”
“这家店……”
……
轰!
四周一片哗然,对于普通散修来说,金云谷供奉可是金字招牌,怎么可能会出错?
这时,另外一位金云谷弟子,快步走来,凑在胡耀身旁,耳语几句。
“道兄,查出来了!”
胡耀听了后,目光一寒,对陈澈低声道:
“死的这个女人,叫做魏齐氏,是一个寡妇,三个月前才来到金云谷。她的丈夫,死在兽潮之中。这几個闹事的,和她是同乡,为首的那个,是她丈夫亲弟弟,叫做魏松,几日前才到坊市。”
“想必,是他们杀了魏齐氏,来此讹诈!”
陈澈表情未变,他早就看出有古怪,这四人哭的虽然大声,眼中却没有半点悲伤之意。
“要不要我把他们扣下?”胡耀按住腰间长刀。
见到胡耀拔刀,魏松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
“怎么,陈澈?你身为金云谷供奉,居然要做这等杀人灭口的事情吗?你杀了我,难道就能堵住这么多人的悠悠之口吗?”
“……你!”
胡耀面色一冷,一步向前,但立刻,陈澈右手一落,摁住了他的刀。
顿时,胡耀只觉得一座山岳压下,他连刀都拔不出来。
陈澈缓缓摇头:
“不要冲动!”
“难道就任由他这么闹事?”胡耀恨的牙痒。
“杀了他固然容易,但咱们铺子就毁了。”
陈澈缓缓收回右手,轻声道:
“你看看四周。”
胡耀愕然,看向周围。
果然,就见到四周围聚的散修们,望着他们的目光,带着惊愕和恐惧。
杀人容易,但这事情却没有解决,反而只会闹大。倘若是无法妥善处理,这铺子的名声就臭了,日后别想在坊市做生意,便是陈澈供奉的身份,也没有丝毫用处。
“那该怎么办?”
松开握紧刀柄的手,胡耀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教你!”
魏松听了,越发得意,甚至还低下头,把后颈露出来,拿手比划:
“来,往这砍!一刀下去,我就死了。但是,你想要杀人灭口,怕是有些难!这坊市里,几百人,几千人,上万人,你杀得干净吗?”
胡耀闻言,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却是没有再动。
“放心,你绝对活不过今日!”
陈澈看着眼满眼得意的魏松,眼眸半阖,见到对方略有犹豫,不由得冷笑一声:
“伱统共还剩两颗丹药吧,给我一颗!嗯,不敢?”
“给就给!”
魏松冷哼一声,递上来一颗。但陈澈却不接,而是转过头,对着店内的赵长平招了招手,后者见状立刻赶来,拱了拱手,尊称一声东家。
陈澈一指丹药,道:
“吃了。”
赵长平愣了愣,却是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丹药,闭眼,当众一口吞下。
陈澈这才看向魏松:
“你刚才说,吃下后,半柱香毒就发生亡,是吗?”
“是!”
魏松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一柱香过后,倘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陈澈轻笑一声,语气却沉了下来。
“……!?”
魏松一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交代,什么交代?”
然而,陈澈却不答。
赵德友从店内搬来一把太师椅,而丁斐也是端来一顶香炉,胡耀更是撑起一把黑伞挡开漫天大雪,在众人注视下,陈澈直接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棺材前,静静的注视着那一炷香袅袅而起。
魏松一身冷汗当场就流了下来。
他顿时反应过来。
接下来,不是陈澈要证明,自家的丹药没毒。
而是他要证明,为什么赵长平吃了同样的丹药会没有事情发生!
“陈澈,你想不认账?”
“明明我家娘子,吃了你家的丹药而亡,为什么还要我给你交代?”
反应过来的魏松,顿时破口大骂。
但是。
陈澈始终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自证陷阱?
遇到这种事情,火急火燎的去证明自己,才是傻子。
另外。
对方才来三天,就敢讹诈一位供奉。再加上面对一众金云谷弟子,也敢如此豪横。要说没有人指使,他根本不信。
在骂声中,半柱香已经烧完。
但是。
赵长平依旧相安无事。
“咦?没事……”
“这赵长平,只是普通人,他吃了丹药,居然没事!”
“怪哉,也就是说,这丹药没有毒?明明都是同样的丹药,这是怎么回事?”
半柱香一过,原本还持疑的修士们,不由得转变了风向。
“这女人不是寡妇吗?”
这时,一位五大三粗的女修,胳膊上还挽着一个篮子,挤进人群,瞥了一眼棺材,发出一声惊疑。
接着。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大声解释起来,“她叫魏齐氏,三个月前才从池州来的,就住在我的隔壁,当时饿的面黄肌瘦,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碗灵米。”
说着,她又对着魏松道:
“魏松,你不是她叔子吗,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夫君?”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惊呼。看向魏松的目光,变了又变。
显然。
大家都已经看出事实了。
魏松跪在棺材前,浑身都在颤抖,甚至连骂声都停了,一边支支吾吾的解释,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陈澈。但陈澈始终坐在那,始终不曾开口,看着他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个死人。
直至一炷香全部烧完,陈澈这才缓缓起身:
“谁指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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