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拆开信件,却见上头只一行娟秀小字——
爹,孩儿给您送来个神兵小将。
许文章小心觑着他的脸色,抖了抖唇:“伯父,可是有何大事?”
言万山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兜里,猿臂往他肩头一搭,揽着他往校场方向走去:“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容我跟你细细说来。”
许文章心里紧张得直打鼓,然而等半天只等来一句:“算了,不说也没啥事。”
……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
但对方可是退敌百里的大将军,还是他最崇敬的两个长辈之一(另一个是他老爹)。
咳咳,他同样是阿清的父亲。
所以伯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只怪他自己太过愚钝,无法领悟其中深意。
言万山让士兵们展示了一波排阵,又挑出几个千夫长当面对战。
“小子觉得如何?”他挑眉问。
许文章直看得热血沸腾,想要紧握腰间佩剑,才记起进入军营前已上缴了武器。
便握紧拳头猛地一甩:“好!”
眸中如有星河倒转,着实璀璨。
“去比比?”言万山摸了摸胡子,长须遮挡了嘴角的笑。
许文章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就上。
见对方打架都赤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他也入乡随俗脱下长袍。
和军营里的糙汉子们比,金尊玉贵养大的他看上去细皮嫩肉,没有半点威胁力。
他肌肉虽不夸张,却线条流畅块块分明,可观其中积蓄力量。
在学武方面他没多用心,胜在基础打得牢固,身体素质并不弱于营中士兵。
毕竟从小到大他没少被老爹罚马步蹲桩。
跟长期训练的士兵打,他那点三脚猫功夫确实不够看,但他身体的灵活是对方不能比。
言万山看得连连夸赞:“好样的!”
他老早就看出小老头的儿子是个可塑之才。
两人对战结束,许文章凭着轻盈的步伐还险胜一筹。
言万山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愿意跟着我?”
许文章刚激动的想答应,又想起扛着拐杖能追他几里地的父亲,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我也想跟伯父留在军营,但父亲那里……”他眨着眼就盼着对方说出能帮他解决后续问题的话。
言万山手往后一背,胡子高高撅起:“这你放心,小老头那我来解释。”
许文章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晚辈愿追随伯父效犬马之劳!”
言万山满意点头,转身带他回到主将所,吩咐儿子言千松安排他接下来在军营的事宜。
“爹,你怎么把临安侯世子拐带来了?”
言千松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基因,高大壮硕,鼓鼓囊囊的肌肉里蓄满了力量。
浓眉虎目,坚毅俊帅。
他声如雷霆,大嗓门都没避着点人,听得旁边的许文章眉尾抽了抽。
言千松一巴掌拍自己儿子头上:“军中无父子!”
“是,将军!”言千松挺直胸背,而后又低头凑过去好奇的问,“将军爹,你咋把人家儿子拐自家门口了?”
“什么拐不拐的,尽胡说。”言万山咳嗽了下,小声说,“是你妹唬来的神兵小将。”
许文章:……
这又是拐又是唬的,就没一好词。
总有种智商被看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妹啊,那没事儿了。”言千松一巴掌拍许文章背上,“走,跟哥切磋切磋去。”
他妹可比他爹靠谱多了。
许文章生性直爽,从不摆什么官架子。
靠着自己在京城当纨绔世子那点事,轻易打入军营内部,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
心里头惦念着言清曾说过,想拜师学武的话。
除了在校场的日常训练外,他还额外挥刀上千下。
他变强后,不就能教阿清了吗?
想到言清,他又拿出自己带来的小木鱼。
像是要把对师娘的不轨思念,和对师父的愧疚罪过,全都藏进“咚咚咚”的撞击声里。
帐外言家父子听得皆是一愣。
“他这是在作甚?”言万山眼如铜铃。
言千松挠挠头:“提前给敌人超度吧。”
“有觉悟。”言万山捋着胡子满脸欣赏。
翌日训练,言千松来告诉许文章,自家老爹已往京中临安府去了信,让他安心待在这里。
“我知道了,千松哥。”许文章总算歇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落下去,就被言千松的下一句话给提了起来堵在心里。
“好小子,想当初你跟小妹还定过娃娃亲呢,要是没出那事儿,说不定我就是你大舅子了哈哈哈……”
言千松捏了捏他又结实不少的肌肉,感叹道。
许文章听完,手里用来训练臂力的铁疙瘩蓦地掉下去砸了脚趾。
疼得他“嗷”了一声。
然而比脚更痛的,是他的心。
亏他还拼命压制自己对阿清的感情,亏他还对师父满腹歉疚。
原来被撬了墙角的是他啊。
阿清本来应该是他媳妇儿。
从贴近心口位置的衣襟拿出舍不得扔的锦帕咬在嘴里,他委屈得泪花打转。
军医还以为他是疼得呢。
也确实疼得慌,瞧那大拇指肿得都能比个“耶”了。
言千松还笑着安慰:“没事没事,现在多哭会儿,将来上了战场就让敌人哭。”
此时,侯府也收到了言万山的来信。
临安侯还以为这位老友总算想起自己,刚想夸一句还算有点良心,结果打开信纸霎时将他气得鼻孔冒烟。
上头只有一句话——
小老头你儿子在我这哈哈哈哈……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言万山那个老匹夫得意的嘴脸了。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这个逆子!”他手里拐杖都在地上敲断了去。
旁边妻子替他抚了抚胸口:“建功立业也是那孩子的愿望,有言将军在,章儿会没事的。”
临安侯看了看自己不良于行的右腿,重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那小子的心思。”
自他从前线退下来,那小子心里头就憋着口气。
可战场上不仅有血染黄沙的明枪,还有尔虞我诈的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罢了罢了。”他埋头走进儿子房间,在里头坐了一天。
远在平南城的言清等人,这时候也已做足了返京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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