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回府。
韩盛拧眉端坐书房。
如今国库不丰,财政部只能拨出三十万赈灾,皇帝却要他这个钦差凑足五十万两雪花银。
他执笔列出朝中大臣名单,有旧怨的刘御史首当其冲。
言清端着糕点进门,便见他沉于思绪面有忧色。
“夫君在为何事发愁?”
韩盛简明扼要道出烦恼,看向笔下名单:“诸位大人处世精明,个个端的是两袖清风,若想他们出资,怕是要叫苦连天。”
这些大臣纵然家有万贯,也捂得严实,更是深谙哭穷之道。
就算他以天家名义,筹来也不过杯水车薪。
皇帝要他七日内筹集二十万两白银,看似委以重任,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言清听罢,宛然一笑:“妾身倒觉得,与其正面筹捐,不如从旁入手。”
“请夫人指教。”韩盛目光谦逊,含笑望她。
她于桌前踱步,左手托右手肘部,右手食指轻点下巴:“妾身可求母亲办一场赏荷宴,邀请各府夫人赴会。”
“以宴请之举,行筹款之事。”
韩盛猛地起身:“女眷亦显大义之风,诸大人怎甘落于后乘。夫人之见,实属妙哉!”
向来沉稳从容的温雅公子,因激动而有些失态。
“最好能当场念出捐赠细则,颁发出一个最佳夫人奖。”言清将他按回椅子上,“同理,夫君可向陛下索要一个皇商名额,以此激励商贾出资。”
娘亲的万通钱庄以及另外两家商铺,皆在虚构的“冯家”名下。
她要这皇商名额,成为“冯家”囊中之物。
韩盛满目欣赏:“劳烦夫人与岳母大人费心。”
利用夫人间的攀比,迫使各府大臣忍痛割肉。
而对商贾,则以利诱之。
言清的话如醍醐灌顶,令他所头疼之事,霎时迎刃而解。
他心道,夫人若为男儿,定能在朝中有一席之位,成为陛下的肱股之臣。
“为夫这便起草奏章,请陛下御笔赐皇商匾额。”
言清靠在书桌侧面,捻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夫君莫急。”
玉指细长白嫩,如意糕香滑雪腻。
韩盛一时分不清是糕衬手软,还是手衬糕酥。
迎着她盈盈美目,避开她葱白指尖,小心咬住如意香糕。
言清却趁势低头,含住他口中糕点。
娇软的身子下滑,被他伸手接住细腰。
猝不及防的吻混合着糕点的清香,辗转于唇齿细密绵长。
香糕吞咽过后,迫不及待汲取的便是她软糯的呼吸和细碎的娇啼。
差点失控的吻,在被推开的书桌与地面的摩擦声中止住。
言清粉颊飞霞,唇瓣艳丽如火,凤眼春意融融。
“不打扰夫君。”她整理好衣襟快步离开,又扶门回眸痴望一眼。
惊鸿一瞥,便能颠倒众生。
韩盛面若桃花,平日里端正严肃的面容,几多柔光与赧色。
又拿起桌上糕点放入唇中,细细咀嚼品味。
他才发现,既不是糕衬手软,也不是手衬糕酥,二者皆不如夫人唇酥舌软。
平心静气捻袖挥笔,他准备书写奏章。
“夫君,妾身来拿玉碟。”言清推门而入。
韩盛手中羊毫微颤,墨点洒落,他状若刚刚回神,急忙要卷起奏折。
言清适才发现,那折上洋洋洒洒的尽是“夫人”二字。
她端着盘子轻笑:“妾身什么也没看到。”
视线从她离去的轻快背影收回,韩盛垂眸看向摊开的奏章,只觉心口微微发烫。
次日,言清回将军府跟母亲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张婉清立刻着人去各府送帖。
言清又暗中以万通钱庄名义,捐出白银五万两,成功将皇帝御赐匾额收入囊中。
先有夫人们捐钱捐物,后有各府大人紧随其后,商贾们也纷纷效仿万通钱庄。
京都一时掀起了捐款热,有些家底殷实的百姓也参与其中。
韩盛为此亲自书写功德名单,交与专人刻文立碑。
因此众人越发积极。
最后筹集的钱财竟有三十六万两之多,其中二十万两凑入拨的三十万两款项里,剩余全部充入国库。
韩盛出发那日没有惊动言清,只给她留了信件。
言清打开信笺,其上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夫人亲启,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赈灾之行,前路渺渺,此去不知何日能归
倘能立功还朝,期与夫人秉烛夜话
若韩盛戴罪而回,望夫人抽身自珍
愿夫人祺夏安,秋绥冬禧
——谨安留笔
言清打开信笺同附的和离书,上面一方已经签好字且按完手印。
韩盛走之前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这个男人如果有福愿与她共享,有难却宁可自担也不让她同当。
有匪君子,柔嘉维则,令仪令色。
言清将信与和离书一并收好,心中生出些许怅然。
她事先已让暗一作为马夫送韩盛前去平南,在路上保护他安全。
招来美景,让她去唤暗一。
“世子被侯爷关在府里,正于侧院受罚练功。”暗一带来打探到的消息。
言清点点头,站在床边看了下外头天色:“良辰,备纸鸢来。”
后院观荷池里青莲濯水,不蔓不妖。
觉察到岸边有人来,胖嘟嘟的锦鲤欢喜游来,张着嘴等待投食。
风筝越过池水,在振翅高飞时被剪断线而直直坠落到院墙之外。
一身锦绣红袍的许文章飞身上墙,手里拿着捡到的纸鸢。
犹记得上次翻过这面墙,他一时不察被丢过来的半个烧饼砸落,还掉到水里遭了顿猛戳。
差点没溺死在这相府的池水里。
心有余悸瞧了眼侧倚栏杆的言清,许文章晃了晃手里的纸鸢,挑挑眉表示自己只是来还东西。
在她悠悠招手后,面若冠玉的红衣小郎君,有意秀了把轻功。
脚尖点水跃荷,踩过池中假山石。
翻身越过言清面前的栏杆,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喏,师娘的纸鸢。”
说话时剑眉斜飞目光炯然,白皙脸颊不乏得意之色。
像只裁纸做尾的鹦鹉,嘚瑟高昂着头。
良辰接过风筝,带着对他一脸防备的美景离开。
风止长廊,只留了言清与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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