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对林肖短短不过十九年的人生来说，漫长又沉重。
但凡他今早上少吃一个包子，现在心脏就直接崩了。
他轻轻地眨了下眼。
力量拉扯感没有消失。
幼崽白皙肉乎乎的小爪子仿佛焊在了桌子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林肖整个人当场石化。
看似在刷手机实则余光一直往这边瞥的王叔观察到他的变化，一个健步跨过来，伸手就要把孩子抱回去。
“你这胖孩子多重自己不知道吗？把哥哥手压得都抖起来了，来，让爷爷——”
第一下没抱起孩子的时候王叔还没反应过来，弯腰下蹲跟拔萝卜似的连着拔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这次，他手也开始抖了。
两人视线不经意对上。
林肖：“王，王叔，你，你家娃——”
王叔：“………”
王叔心态崩了。
他娘的谁来跟他解释一下这情况啊？
“哎呦，怎么抱不动呢，是不是哪里卡住了，我看看。”王叔努力找补，低头装模作样地去检查幼崽衣服脚脚。
幼崽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今早上从市场买的，总共花了不到一百块，现在只剩了一只袜子，露出胖乎乎的小脚丫。
王叔演技满分：“哦，原来是袜子卡住了，怪不得爷爷抱不动。”
幼崽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好奇地跟着他来回转，见他的小手终于离开的桌子，王叔心里一喜，猝不及防伸手就要把他抱起来。
谁知道幼崽反应速度比他更快。
小胖手啪一声拍回桌子，懵懵懂懂的，“饿饿。”
砰得一声。
小桌子碎了一角。
喧闹的车厢，这一角瞬间安静。
下巴掉了一地。
林肖俩大腿抖抖抖抖，实在抱不住孩子，幼崽自己滑到了地上。
幼崽小小一个，还没成人大腿高，小短腿走路不稳当但能站住不歪倒。
他清澈的眸子看了眼周围惊呆的众人，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情绪变换，却不知道为什么。
小小的脑袋思索一秒立马放弃。
饿饿，要吃吃。
他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循着味道往前走，人挡扔人，座椅挡路扔座椅。
没想象中的惊恐尖叫喊骂，只有越张越大的嘴巴跟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脑子反应快的已经摸出手机开始录像。
林肖自己抬手合上了下巴，扭头看向人模狗样的王叔：
“老王，你儿子去的那个国家留学？”
“现在跟人民币的汇率是多少？”
“你儿子护照照片有吗？找出来我看看。”
“……”
王叔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一个来。
他脸色涨红几乎喘不上气，满脑子不断回旋重复同一句话。
完了。
全完了。
全都完了。
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林肖冷哼一声，抬手摁了110，“喂，警察叔叔吗？”
“我报警，这里有个人贩子……”
王叔脑瓜子嗡的一声，一通大火从脚底板生了起来，顺着骨骼血肉飞速蔓延，最后到心脏。
灼热沸腾，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一双眼睛逐渐红了起来，蕴含着憎恶怨毒，全是冰冷恶意。
他猛地从怀里抽出根断成半截的棍子。
那个小怪物一路折腾过去，折断了好几个座椅，这块趁手的棍子是他趁人不注意藏起来的。
折断的棍子一头尖锐凸起，不用什么力气就能轻易穿透一个人的肺腑，来个对穿。
“你他妈的去死吧！”
被逼入死路的恶徒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穷途末路。
老王一手死死掐住林肖脖子，一首握着棍子恨恨刺向他的脖颈大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林肖抬脚猛踹一脚，抡圆了胳膊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肘。
老王吃痛，棍子刺偏一角，擦着林肖脸颊而过，白净的脸蛋被擦破皮渗出丝丝血珠。
林肖喘着粗气翻身而起，顺手摸了个椅子盖当盾，朝老王咧了咧嘴：“小爷可是螳螂拳的第一百二十七代传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啊啊啊！”
迟到的尖叫声响起。
整节车厢全都乱了起来。
本来人就多，又被掀了座位乱糟糟的，现在更是混乱，人群慌不择路惊恐地往其他车厢跑，人挤人不管不顾地踩着摔倒的人。
老王扔了劣质西服外套，露出健壮的腱子肉，拎着棍子见人就砸，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咧着嘴哈哈大笑。
像个疯子。
林肖拼命挤开乱跑的人，逆流而行却被裹挟着动弹不得，他红着眼扯着嗓子骂：
“跑个屁啊跑！”
“他就一个人，我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是不是大老爷们，是就上去干他！”
奈何太吵了太乱了，根本没人听他的话，活动空间太狭窄，所有人都被恐慌迷了眼，只知道跟着跑。
乘警来的很快，这节车厢内的人清空，只剩了老王跟他手中的人质。
老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拧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脚下微微用力踩着一乘客骨折的大腿。
乘客疼得满头大汗，张嘴喊了声怕刺激到这疯子又立马咬着牙闭嘴。
“放心，不会杀你的，顶多就断个胳膊断个脚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死。”
老王笑呵呵地看着围过来的警察，似真似假地叹气：“唉，场面搞得这么难堪啊。”
“我混得好好的，社保全都交了，马上就到能拿退休金的年纪了，没想到今天都毁了个干净。”
警察冷冷地看着他：“王大贵，趁早束手就擒，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好厉害，可吓死老子了。”王大贵阴阳怪气地嗤笑：“老子享受了一辈子，也够了。”
“你们知道我手里沾了多少人命吗？”
死到临头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自己已经暴露的，干的那些事迟早会被查出来，还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
王大贵的血越来越热，想起这些年死在他手上人命，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那些深不见底的隐藏多年的黑暗荣耀，终于要面世了。
有种被人生生撕开伤口的痛感，疼痛却畅快淋漓。
他喘着粗气笑：“我写日记都记下来了，这两年a市跟c市丢了不少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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