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此时意识还算清醒。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就比如此刻，他睁着一双比往常水润的眼睛，拽着卫怀朔的手腕，音色沙哑。
“师兄，帮帮我吧……”
卫怀朔眼睫微颤，被楚亦所握住的手腕发烫，像是被沸水烫到而起了一圈儿小水泡。
又痛又痒。
“怎么帮你？”
卫怀朔突然觉得口干的很，那团火焰从心口燃烧到喉咙，所到之处，一块儿好地方没有。
楚亦用力拽了他一下，力气大到惊人，竟将对方拽得跌坐在榻上。
很明显，卫怀朔的心已经乱了。
乱的彻底。
可他到底还存留一丝理智，从储物戒取出一颗清明丹与蛇血丹，递到他唇边。
“吃了吧，吃了就没事了。”
可谁知，看着很乖巧的楚亦却突然将头给转开，语气颇有些无赖，“我不吃！”
“这东西又苦又腥，吃了也还是很难受。”
的确，云前辈用蛇血炼制的丹药只能减少一部分痛苦加上掩盖香气，并不能解决根本。
一定很难熬吧？
卫怀朔眼底浮现一抹怜惜，语气也更软了许多。
“听话，乖乖吃了，明天就好了。”
他只能这般硬邦邦地安慰，哪怕不该有的心思已经蠢蠢欲动。
可他不想让楚亦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决定。
因为身上不断传来的热，楚亦眼眶红到像是哭过，眼底波光荡漾，与面前的人无声对视。
卫怀朔仍在与他僵持。
似乎只提供让他吃下丹药这一种方法，其余免谈。
楚亦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
他想的时候，反派不答应，反派想的时候，他不答应。
难不成他们两个人八字不合没有缘分吗？
楚亦愣愣抬起手，拿起那枚蛇血丹，张开口含在嘴里。
丹药入口后化成血水，浓烈的草药与蛇血味侵占了他的口腔与意识。
很想吐。
过于浓重的草药味溢满喉咙，楚亦艰难地将血水咽了下去，却引来一阵激烈的干呕。
苦腥气将他整个人都侵占了，意识更加清醒。
因为干呕而滚落的生理性泪水流到下颌，整个人脆弱到惹人心疼。
以至于坐在他面前的卫怀朔于心不忍。
看楚亦的反应就能看出，这丹药到底有多难吃了。
楚亦费了好半天才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挖空，成了干瘪的干尸。
颤颤巍巍地抬手，拿起了另一个清明丹，吃了下去。
清明丹中有一味薄荷草，压下了血腥味，让他好受不少。
吃个药和渡劫一样，楚亦觉得自己浑身无力，靠在墙上，一句话不想说。
时不时哼哼两声，提醒自己还没有死。
卫怀朔于心不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调出鬼气包裹着他，想要给他降温。
“卫延”，他连名带姓地叫他，“不是说这几日来看我吗？为什么不来？”
说话清晰的很，显然意识也十分清醒。
“我……”
他又去了云前辈那里，跟着学了蛇血丹的制作方法，想着总能用得上。
再加上鬼界堆积许多公务。
一连几天便没有来。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卫怀朔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楚亦。
他知道自己有非分之想，想更近一步。
可楚亦不愿。
为了遮掩自己的心，他便只能以逃避的方式处理，以求不给楚亦心理负担。
“我知道你很忙”，楚亦微顿，“可说到的，要做到。”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
说到这儿，楚亦突然轻笑一声，有点儿像在自嘲，“呵，其实是随便骗我的吧？”
声音很轻，轻飘飘的，但凡窗外的风大一点，都能将他的话淹没。
“没有骗你”，卫怀朔只觉喉咙发涩，“本来想着将一切料理完，明日便来见你。”
“你找我，我很高兴。”
他加了些力气去握楚亦的手，将他的手完全包裹起来。
楚亦的手指很长，指腹因为练剑起了薄茧，此刻因体质，像是一团火在烧。
温度难以消解。
可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依旧清醒。
“是吗？”他语气淡淡，没用什么力气，“我以为你只是对我的体质，感兴趣。”
卫怀朔一怔，完全没想到楚亦会这么想。
刚要解释，却听楚亦又开口，“我是喜欢你的”，他忽然转头，眼底似有微光，“可你呢？”
喜欢我吗？
楚亦冷笑一声，语气略显轻蔑，“我看你只是馋我身子。”
本以为反派会反驳，可沉默许久，他竟点头，“我承认，我是有不该有的想法。”
“可我不想强人所难，也不想看你伤神”，卫怀朔语气很认真，眼睛看着他，不想错过楚亦的任何表情。
“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每一个字都被他念得认真，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卫怀朔在审视自己的心。
原本被灼痕剑捅出黑洞的胸膛在这一刻起伏着，疤痕很痒。
火焰将每一寸腐肉燃烧成灰烬，而留下的，除了难以忘却的仇恨，还有些十分新鲜的感情。
小心翼翼的，不敢流露的，喜欢。
这份喜欢虽不如仇恨那般根深蒂固，却像春日的嫩芽，在那片千疮百孔满是废土的原野。
悄然生长。
“我喜欢你。”
他说。
漆黑如墨的桃花眸里，聚起一团星火，搅出那些被克制的情绪。
他倾身，将楚亦围困在墙壁之前，低头，吻住那双唇。
草药的苦味与蛇血的腥气也遍布了他的口腔。
真的很苦。
可慢慢的，那股苦味却像蒸发一般，只剩下清浅回甘的微甜。
卫怀朔的吻，先是温柔的，后却变得有点凶狠。
狼叼住了猎人颈后的皮肉，起初不敢用尖牙刺入皮肤，可尝到一点儿血味的甜后，便将尖牙悄然埋入几分。
床帘被完全放下，卫怀朔抬起头，离开了那一片甜软。
看向怀中有点儿惊愕的楚亦，轻声询问，“那今天，怎么样？”
征求的，却带着一点点儿藏得很好的哄骗。
冰凉的手贴着楚亦腰间脊骨，像是恶魔丈量手中的猎物。
“好么？”他问。
楚亦只觉得整个人都熟了。
抓紧对方的前襟，略显混乱的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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