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夜沉阴幽。
龙山县丞府邸,火光摇曳不定。
龙山县县丞黎羽与其夫人被牢牢捆绑于院中。
县令张茂陵冲着他二人冷森森一笑,却是不言不语。
一侍从匆匆赶来,急声禀报:“大人,黎南失踪了!”
张茂陵脸色猛地一沉,怒声喝道:“糊涂!速速全县搜寻,务必将黎南找回!”
“张大人,你怎会如此大意,竟然让一五岁男童逃脱?”
一道黑影缓缓走近。
他戴着半遮银质面具,身着一身黑衣,周身尽显如刀锋般的凌厉之气。
张茂陵急忙下跪:“怀王殿下,属下即刻封锁县城,定叫他无处可逃。”
李寒笙扫了一眼黎羽,转过目光,紧盯着张茂陵冷声斥责道:“你私售茶叶于季渊,用盈利购澹家珠宝,遭人做空,巨亏之后竟谎报灾情,骗取赈灾款。如此胆大妄为,却无半点智谋!”
张茂陵支支吾吾道:“这……”
李寒笙冷笑道:“本王倒是好奇,你如此蠢笨,是如何在这龙山县瞒天过海的?”
张茂陵额角一抽,脸色瞬间一白,解释道:“龙山县的百姓,大多姓张,我们平日里赚的钱皆平分,故而无人多言。”
他指向黎羽,“唯有这人,是朝廷派来的。”
李寒笙眸色深如茫茫黑夜:“他可是郁伯言的得意门生,受他举荐来此为官,其目的便是为了制约你们张家在龙山县的势力。你倒好,竟敢公然违背朝廷的意图,直接将人绑了。”
张茂陵仰头冷笑:“谁让他不识时务,竟妄想上书告我?我张家在龙山县根深蒂固,岂是他一个外来官员能够轻易撼动的?况且我已给了他一箱黄金,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却不知好歹,非要自寻死路。”
李寒笙:“……”
黎羽闻言,怒声斥道:“我黎氏子弟,上承皇恩,下负民望,岂容负朝廷之信,背百姓之望?而你张家,竟在龙山县横行无忌,鱼肉百姓,肆意妄为。须知天道昭昭,报应不爽,终有一日,尔等恶行,必遭天谴!”
“天谴?乱世之中,哪来那么多的天谴!”
张茂陵站起身来,满脸不屑道:“如今天下九国分割已百年,谁能预知明日之事?我龙山县地处边陲,战火一旦燃起,最先遭殃的便是我们。而你们身处瑞安之地,享受着太平安宁,又怎能真正体会我们边境百姓的惶恐?”
李寒笙:“……”
黎羽不由皱眉道:“正是因为深知边境百姓的疾苦,璘王殿下在时,他宁愿忍痛将一母同胞的兄弟送往南越为质,以换取边境十六年的安宁,这份牺牲,岂是尔等所能理解的?”
“可惜璘王死了!”
张茂陵冷笑连连,“再好的皇子,也不过如此,他连储君之位都未曾坐上,又何谈护佑我们边境百姓?在这乱世之中,唯有靠自己,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黎羽:“你……”
李寒笙眸光如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张茂陵,莫非你以为山高皇帝远,便能在此龙山县中自封为王?”
张茂陵一怔。
他慌忙转身,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恭敬道:“殿下明鉴,小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龙山县所获之利,皆愿悉数呈上,以助殿下登临东宫之位。”
“东宫之位?”
“朝中上下皆言殿下贤能,深得圣上之心。圣上年事已高,国事繁重,会是时候立下储君,以安天下之心。”
“小小县令,竟也敢在此妄议立储之事!”李寒笙冷哼一声,语带讥讽,“你的野心,倒是比天还高。”
张茂陵连忙抬头,急辩道:“殿下,圣上特意派您前来赈灾,必然是对殿下寄予了厚望。若殿下能妥善处理此事,立下大功,必将在圣上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赈灾’?你龙山县何‘灾’之有?”
“殿下所言极是,”张茂陵点头附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往往难以分辨。但是如果您说有‘灾’,我说有‘灾’,龙山县的百姓也说有,那便是有了。至于真相如何,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去深究呢?”
“……”
张茂陵又道:“但若殿下坚持按照常规的赈灾方式行事,恐怕会与我龙山县的实际情况产生冲突,届时局面失控,百姓遭殃,恐怕会引来圣上的震怒。”
李寒笙眸色一动,深邃而冷凝:“即便本王不言,你之上还有太守管辖,周边县城亦有官员。你岂可只手遮天?”
张茂陵道:“殿下,我张家与周边县邑素有联姻,亲如一家。太守大人更是对我张家青睐有加,如同自家人一般。如今还有怀王殿下在,小人更愿为殿下效劳,共谋大事。”
“再者,殿下不是尚有一桩陈年旧事未了吗?”
张茂陵微微抬眸。
他眼中的眸光骤然深邃,宛如古井无波,却暗藏着昏冥森然。
李寒笙:“……”
张茂陵见他沉默,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起身,挥手示意,冷然下令:“动手。”
黎羽一怔:“你想做什么?”
张茂陵叹了一口气,透着一丝轻蔑与悲悯:“黎兄啊,你我曾共事三载,今朝却要割袍断义。你且放心,黄泉路上,有你夫人相伴,定不会孤单。哦,对了……”
他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不日,你那心头宝贝,也会步你后尘,与你们一家团聚。”
黎羽见状,脸色大变。
他仰天长啸,声震四方:“我大鄧将倾啊,昔日璘王殿下辅政之时,我朝锦绣繁华,盛世如歌,百姓安居,乐土无疆……”
夜色如墨,凝重而深沉。
此时,一魁梧身影,手持寒光熠熠的大刀,缓缓逼近。
他心无波澜,刀光一闪,直取黎羽。
顷刻间,鲜血喷洒,如同绽放的红花,染红了青石地面。随后,他转身,面对黎羽的夫人,亦是刀光如电,瞬间终结了她的生命。
黎羽的呼喊,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消逝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唯余寒风呼啸,掠过这血染的土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凄凉。
李寒笙:“……”
他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关于黎南之事,你勿要再横生枝节。”
张茂陵转身,眉头紧锁,忧虑道:“但若是他去了瑞安,执意要告御状,又该如何是好?”
李寒笙道:“有本王在此,你何须担忧?”
张茂陵听后,连忙拱手道:“是,是,是。有劳怀王殿下费心。”
那一夜,似银河漫溢,无边无际……
夜色如墨,悄然无声地蔓延开来。
李元狐紧盯着苏婉蓉的窗扉之上,那里依旧毫无半分动静。
其实,关于龙山县的种种污秽之事,李元狐在东粼任太守之时便已有所听闻。
张家在龙山县的种种劣迹,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之事,不过过去他们尚还存有一丝敬畏之心,未曾胆敢公然欺瞒朝廷,骗取国库之财。
年初之时,张家谎报龙山县灾情,那时李元狐便已心生警觉。
他暗中派遣探子深入调查,虽说很快便知晓了其中真相。但未曾料到,夙鸢在途经龙山县时,竟意外地救下了苏婉蓉和黎南,并将他们安然带回瑞安。
李元狐并未直接将自己所掌握的真相告知夙鸢,只因他心中尚有一个难以解开的疑惑。
那便是关于李寒笙的种种行径。
李寒笙的手段,李元狐是知晓的。
但苏婉蓉和黎南能如此轻易地逃出龙山县,却令他深感奇怪。
那日,他向李寒笙提及龙山县之事,对方竟也未加以对质核实。
这其中的缘由,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寒笙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苏婉蓉会知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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