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将那条沉甸甸的黄金项圈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道:“这条纯金的项圈,够普通人家吃几年了,拿给二妹做贺礼,反倒是我刻薄了?”

    崔元卿抬头看她,眼神冰冷:“金克木,你找的人说她属阴木,这会儿送金项圈,果真没有特别之意么?”

    程颂安呵呵笑了两下:“大人什么时候也信这五行之说了?又对我二妹的事如此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娶她。”

    崔元卿眼眸沉了一下,将那把解好的玉连环放在炕桌上,手指点着桌面,转移了话题:“成天胡思乱想,是解不开九连环的。”

    程颂安垂眸看着,这是他第二次随手解开这小玩意儿了,他到底是长了怎样一颗心,才能一边惦念着她的亲妹妹,一边又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她呢?

    他能如此平心静气,那她如果还要生气,说不定还要如前世一般抑郁成疾。

    程颂安呼出一口气,扯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大人喜欢谁,我全不在意,只是奉劝一句,不要做出伤及两家体面的事,要时刻记得你是有妇之夫!”

    这是他说过的话,再送还给他。

    崔元卿冷冷道:“你记得就行了。”

    说到此处,程颂安便又想起之前的事来,问道:“既说到这里,大人,咱们之前的话还没说完。”

    崔元卿瞟了她一眼,等她继续往下说。

    程颂安抿了下唇,问道:“大人,纳妾的事,您到底有没有人选?若没有,我便做主替您选了。”

    她到底还是放下了老太太的话,不想再给他机会了。昨夜那种事再发生,恐怕又要剪不断、理还乱。

    崔元卿眯起双眼,目光变得凌厉,道:“你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就是此事?”

    程颂安回道:“大人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又长了这样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我生的蠢笨,伺候不好您。不若给您择一房美妾,将来生个一男半女,就记在我的名下。”

    崔元卿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日,但见她脸上没什么波澜,既不是为了讨好他,也不是为了推开他,就如同两个同僚在拟定章程一般,明明昨夜,她身体也是喜欢的。

    程颂安见他不答,又加了一句:“只是,我希望大人能明白,既是您不许我提和离,那便要时刻给我正妻的体面,谁若恃宠而骄来寻我的晦气,我可不会心软。”

    崔元卿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道:“这不是祖母和母亲的意思。”

    程颂安点了点头:“不是她们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我是为了大人好。”

    崔元卿不动声色扬了扬唇:“为了我好?”

    程颂安笑道:“对,一来我常惹大人厌烦,二来也好有人为大人繁衍子嗣。”

    崔元卿慢慢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道:“崔家没有嫡子是从妾室肚子里出来的。”

    程颂安一怔,原来他前世不肯纳妾是为了这个原因,他那个时候有了永哥儿,崔家历来人丁单薄,也不追求根繁叶茂,因此倒显得他情深义重。

    可今生程挽心是要嫁到扬州去的,他难道还要在她婚前再与她有个孩子吗?程挽心若非处子之身嫁到金家,一旦被发现,程家名声可就全毁了,程彦平和程瑾宁就再难求得门当户对的婚事!

    程颂安当即斩钉截铁地道:“无妨,对外称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即可,我可从一出生就养在膝下。”

    至于养的好不好,她不保证,前世永哥儿那样的白眼狼,她养一只就够了。

    “铛”的一声,玉连环掉在罗汉床上,吓了程颂安一跳,抬眼看,却见是崔元卿拂掉的,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的。

    程颂安上前两步,将它捡了起来,重新放在炕桌上,嘟囔着:“幸好没摔坏。”

    崔元卿眼底寒凉一片,她对玉连环的关心都远超于他。

    “祖母的意思,嫡子必须是你的孩子。”崔元卿几乎耗尽了耐心。

    又是搬出祖母压她,他受的是自家祖父母的制约,又将怨气发给她,于是也恼道:“祖母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解释。”

    崔元卿双目紧紧攫住她的眼睛,一字字问道:“倘若我硬要你生呢?”

    程颂安想也未想,直接挥手答道:“这不可能,我生不出孩子。”

    海棠和蔷薇猛吸了一口气,自家姑娘这不是故意耍性子,也不是试探姑爷是否有纳妾之心,而是真的不想与他生孩子,要生生将他推出去。

    两个人一着急,咳嗽了一声,提醒程颂安不要将话说的太绝。

    连婢女都比她要着急,崔元卿冷笑着瞪了两个人一眼,二人一惊,吓得连忙退了出去。

    程颂安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这个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是不能生育的,此时还没有让大夫看过,就直接说生不出孩子,反而会让整个府里都觉得是她在冷落崔元卿,而非崔元卿苛待她。

    想了想,又道:“我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这样瘦,月事也没个准数,怕是难以生养。”

    崔元卿的脸色稍霁,冷冷道:“身子不好就补,你难道是大夫不成?”

    又拿眼上下看了她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她平平的胸前,讥笑道:“确实是干巴巴的,没得硌人。”

    程颂安气结不已,张口就回:“我瘦自硌我自己,又没碍着你什么,要你管么?”

    她自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让崔元卿蓦地回忆起昨夜将她压在身下,那几两重的骨头要被压碎的样子,不由得喉头有些发紧,难得没有继续嘲讽她。

    思变在西次间收拾完东西,见两个人仍旧斗鸡似的相互看着对方,走至崔元卿身侧,悄悄拉了他的袖子,低声道:“爷,那位还在等着呢。”

    崔元卿听了,立刻敛了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先去,别让他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他这样温情的样子,连带着思变都能沾上些光。

    只是他们主仆说这些的时候,思变还小心翼翼看了看程颂安,崔元卿却毫不避讳。

    程颂安也照样不避讳他,叫来海棠,命她将那只黄金项圈立刻送到程府去。

    金克木,她偏这么当着他的面明晃晃地送过去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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