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卿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立时明白程颂安认出了他,并要帮他逃走。

    程颂安感觉身后的人手上力度松垮,完全没有挟持她的样子,不由得暗骂崔元卿蠢,这都反应不过来,于是心一横伸手握在他的手上,做出用力扒拉他,实则是将他手往自己脖子里按的动作,口中大喊:“放开我!”

    为求逼真,又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不断扭动挣扎。

    崔元卿身体一僵,手上加大了力道,粗着嗓子道:“别动!”

    程颂安听他声音刻意变声,觉得有些好玩,更加卖力地演起来:“放开我,我可是当朝侍郎崔大人的夫人!”

    崔元卿手上紧紧钳制住她,身体却微微后撤了一下,这女人再贴着他磨蹭,圣人也受不了!他低声在她耳边无奈地道:“别动!”

    “放开崔夫人!”襄王妃浑身发抖,抱着想要往前冲的段珠玉,几乎是吓哭了,“她的夫君是圣上亲封的巡察御史,手持尚方宝剑的,你若伤了她,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襄王妃前世是生了三个嫡子,儿子也当了太子的明皇后,手段和胆识非常人可比,却在这个时候吓成这样,显然是在做戏。

    程颂安高声应道:“王妃不必惊慌,这等鼠辈安敢伤我?”

    崔元卿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声音震动胸腔,从身后传到她的身上,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程颂安有些恼,皱眉怒道:“有种将我杀了!”

    这话一出,不但襄王妃,连瑾王都出乎意料,持剑跃上来的明战更是愣了一愣,京中闺秀原来也是这么豪爽。

    “放下崔夫人,我饶你不死!”明战缓缓举剑,朝着崔元卿道。

    颤颤巍巍扶着楼梯跟着上来的襄王,一步脚下一滑地爬上来,拉着明战的衣袖,惊惶地道:“万万不可啊,别冲动,伤了崔夫人,怎么跟崔侍郎和程大学士交代啊。”

    他这副模样跟襄王妃如出一辙的惊慌失措又胆小如鼠。

    瑾王皱眉:“五弟,你瞧你那点出息。”

    襄王用衣袖擦着脸上涔涔而落的汗水,强自镇定地答道:“三哥,他,他们,真敢杀人啊。”

    瑾王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皇后让他在对付寿王的同时,也要注意些襄王,但看这副窝囊样,父皇怎么会考虑他?

    崔元卿扫视了一圈,粗声粗气地道:“少啰嗦,让开路,放我们出去,到了安全地方,我自会放了她。”

    襄王一听,立即擦着汗,结结巴巴地道:“三哥,你,你,听,听到了吧?快……”

    瑾王不满地瞪过去,襄王吓得立刻不敢说话,他才道:“你胆敢行刺皇子和当朝首辅,是诛九族的重罪,怎可放你?”

    长剑一晃,已经刺了过来。

    崔元卿提起程颂安,举剑格挡,只一下便反守为攻,逼的瑾王又退了回去。

    程颂安有些呆了,刚才他踏上楼梯时明明脚步虚浮,使不出力气的样子,还以为是受了内伤所致,毕竟从崔府出来时都需要搀着的地步了。却没想到他的剑法如此高明,手段又如此狠厉,他要逃走,根本不用她帮。

    瑾王败退,脸上露出杀意,身边的人立刻会意,举剑将他们围了起来。

    明战持剑,跳入垓心,皱眉道:“慢!崔夫人还在这贼人手中。”

    程颂安心下感动,没想到一面之缘,他竟肯顾念她的性命,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将军,就凭这一句话,日后若能有机会,必定要帮他避开那场埋伏。

    崔元卿轻蔑地笑了一声,提起程颂安,纵身一跃,踏进屋内,正要跳窗,被明战举剑拦了下来。

    襄王妃急的吼他:“休戎,别,别误伤了崔夫人。”

    明战并不答话,只肃着一张脸,与崔元卿缠斗。

    襄王妃逐渐有些急躁,明战来是意外,她并没有与他讲明今日之事,连襄王也有些急躁地开了口:“明战,退下!”

    但明战生性执拗,在沙场上从未主动退过,这个时候哪里肯放?

    崔元卿被他缠的没有耐心,长剑出手,使出九成力气,将他逼到门外,抓着程颂安的肩膀,要把她推到襄王妃的怀里。

    恰在此时,瑾王身后一人从袖中甩出一把袖箭。

    “不可!”明战长剑从手中飞出,一把隔开了那把袖箭!

    众人都不解地望着他,不敢置信他竟打飞瑾王甩向刺客的袖箭,唯有程颂安是明白的,那把袖箭根本不是甩向崔元卿,而是她!

    崔元卿趁着这个空档,提起程颂安跃出窗外,身后又有几道身影跟着追了过来,穿过大街,走入穷巷。

    那个隐在瑾王身后的人,阴恻恻地堵在路上,开口道:“你是谁?受的谁的令?”

    崔元卿道:“我等为福王殿下鸣不平。”

    那人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顿了顿,又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惜了崔夫人这如花似玉的模样,今日要丧命在刺客手中!”

    程颂安还没反应过来,一把袖箭堪堪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在她脸上划破一条细细的伤痕。

    卟的一声,利剑穿透皮肉,溅出血来。而这血,却是崔元卿的!

    程颂安大惊失色,喃喃道:“你,你……”

    崔元卿闷哼一声,低声道:“别说话,快去一旁。”

    说完将她一推,程颂安便跌坐在墙边。

    那人忽而意外地笑了笑:“你们认识!”

    程颂安心头重重一跳,这下遭了。她幼时听祖父说过,衙差若一心只想抓手中有人质的歹徒,就会不顾人质,甚至会故意将人质打伤,人质受伤就会剧烈反抗,那时歹徒便会控制不住,而衙差就能趁乱射杀歹徒。

    看样子,这人并不是非要程颂安的命,他只是想伤了她,让她反抗,可崔元卿却为她挡了那把袖箭。

    刚才在鸿宴楼里,若不是明战挡了第一把袖剑,怕是当场就要露馅儿。崔元卿难道就想不到吗?

    逃出来的一路,程颂安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的曲折,这些人全在做戏。

    襄王夫妇在瑾王面前装傻做痴,是为了打消瑾王的猜忌,没有人会将一个窝囊废看在眼里当对手。

    瑾王也在做戏,他受的伤根本不重,往楼上逃是为了引崔元卿来刺杀他。

    崔元卿同样也在装,以他刚才露出的功夫,根本不会让瑾王有机会逃到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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