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武天被一阵低语声惊醒。
他迅速起身,动作轻巧地从床上滑下,没有惊动纱帐里的睡美人。
接着快走几步,来到墙边的他悄悄推开窗户,目光穿过窗棂缝隙,落在院子里。
只见刘义和他的母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神情紧张,时不时警惕地四处张望。
“义儿,你做事一定要小心,别再害了人家武天老爷。”
刘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妈,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刘义的声音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武天从床上坐起,心中涌起些许暖意,但也夹杂着不安。
这对刘氏母子,到底瞒着他做了什么?又和钱家四大家族有什么牵连?
思虑片刻,没有再听到任何消息,武天披上外衣,稍用力推开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院子里的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齐刷刷转过头来看着他。
“早啊,武兄。”
刘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早。”
武天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我们得出发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刘妈妈上前一步,拉住武天的手,眼中满是恳求:
“武老爷,求求你一定要保护好义儿,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且,他绝对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武天态度和善了些,郑重应道:
“刘妈妈,您放心,咱们互帮互助就是。”
很快,两人从后门走出,雾蒙蒙的街上空无一人。
“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刚钻进小巷子的阴影里,武天突然问道。
“钱掌柜已经安排好了,阿三会在关键时刻帮我们。”
刘义脱口而出,随即脸色微变,但还是接着说道,“不管你要对付的是谁,只要不闹得太大,在这阳谷县里钱家都有能力为你遮掩,只是这样一来,你也要付出相应代价,毕竟他们这些老爷可不是开善堂的……”
“那就好。”
武天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义一眼,等到对方下意识避开,目光又扫视着四周的雾气,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如今情况对于他极度危险不说,主要是太过被动了,就比如,昨夜的尸体处理虽然看似完美无缺,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武兄,咱们得小心行事,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刘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主动解释道,“况且,阿三本就是做这行的,想必已经出城处理得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对于另外一件事,我才是有些担心,毕竟码头那事牵扯太广……”
犹豫再三,刘义还是坦白了心事:
“不瞒你说,我以前的确是码头苦力出身,但私底下,也为钱家充当耳目,本来从不曾参与那些脏活……”
武天点了点头,面对刘义的交心之言,不动声色地安慰着:
“刘大哥你放心,如今我和你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亲近不是?只是,我们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对了,钱掌柜那边的消息可靠吗?”
刘义仔细回忆了下,才说道:
“钱掌柜那边交代过,他已经打通了官府的关系,暂时不会有人再来查我们。但他也提到,有一股势力正在坊间散布流言,可能与……咱们的事有关。”
“可知道是谁?”
“不太清楚,不过肯定不是西门大官人。”
“哦,这我也能猜到一二。只是对于眼下咱们这难兄难弟的处境,弟弟我实在摸不透啊!要是能多了解一些情报就好了……”
“哥哥我知道的也不多,”
刘义顿了顿,片刻后咬着牙,终于彻底吐露出心底的一块石头,“罢了,也不瞒武兄弟你,那天在码头,我虽没有火烧那运输马车,但也按照钱家密令,偷运了好些货物出来……”
武天闻言张大嘴巴,震惊过后,却是哭笑不得起来。
钱家要那些吃食做什么?哪怕是其中山珍,召集些人手进山一趟也就是了,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从给上面的孝敬嘴里抠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山珍里可是被他掺了不少让人头疼腹泻的秘药呢……
以为武天在权衡利弊的刘义没有出声打扰,配合着放慢了些脚步,直到听到武天莫名失笑一声: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那批货物,并且刘义兄弟你要尽快远离阳谷县。放心,这件事以后,我一定帮你们母子远走高飞。”
刘义长长吐出一口气,感激之余附和道:
“我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希望能尽快有结果。”
初步达成合作的两人继续朝前走去,茶馆的后巷渐渐远去,随着时间过去,街道上的雾气反而愈加浓重,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天和刘义立刻警觉起来,沿着小巷迅速躲进转角的阴影中。
马蹄声渐近,几名身穿官服的骑兵疾驰而过,骑在马上依然一手按着腰间佩刀,脸上带着冷冽的神情。
“看来县衙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有了对钱家不利的证据…这正是往城北钱家方向去的。”
刘义低声说道,眼神闪烁不定。
“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吧,就是得抓紧时间了。”武天沉声道。
没过多久,他们已经走到城郊,从阴影中现身,继续朝前走去。
两人加快步伐,穿过越来越稀疏的低矮房屋,最终来到一处隐秘的仓库前。武天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随即门缝中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是我,武大郎。”他低声说道。
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探出头来,正是钱掌柜的心腹阿三。
阿三见到他们,立刻将门完全打开,示意他们快进来。
“快进来,外面不安全。”
阿三低声说道,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慌张。
武天和刘义对视一眼,迅速进入仓库,门再次紧紧关闭。
阿三带着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
钱掌柜正坐在桌旁,见到他们进来,招了招手,神情自若没有挪屁股的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
最后的武天主动关好房门,走过去低声问道。
阿三这时缓缓抬头,脸色才算显得苍白几分:
“有人发现了尸体,官府的人已经连夜展开调查。”
“不是装在粪车里运走吗?守门官差还是查这个?”武天皱眉。
“我天没亮就准备出城,谁知竟半道被人截了去,那具尸体现在还下落不明呢!或许,真到官差手上了……”
阿三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谁举报的?”
“我也不清楚。”
看了眼掌柜的,阿三苦笑着说,“知晓我去运货的,只有咱们在场四个知情。为了预防走漏消息,这回也是我一手房操办,按理说,不应该走漏消息才对……”
武天闻言心头一凉,暗骂自己大意。
难道又是西门庆干的?那家伙还真盯上自己了?
但不对啊,西门庆哪怕想杀自己,也没必要冒着得罪钱家的风险吧?
他转头看向刘义,刘义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恐慌,但更多的是坚定。
“现在不是说追究这样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想个对策。”
武天琢磨了下,继续说道,“好在,我和刘大哥已经把院子和屋里痕迹收拾干净。哪怕这会儿官府去查,找不到任何线索。”
“对,找你们来也是通知你们这些,只要不牵扯到你们身上,大不了,到时让我手下去个弟兄顶罪就是……”
阿三目光在刘义和武天两人身上打转,神情有些微妙。
武天点点头,瞥了眼端坐凳子始终没有表态的钱掌柜,脑海中飞速转动。
看来不是西门庆做的手脚,甚至不会是其余三大家族,否则同样是阳谷县一霸的钱家,做事没必要如此畏手畏脚……
但不管如何,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绝对不能让这些斗争再次扩大化,否则局势失控之下,任何一方必然会把他这种小虾米按死在棋盘上,同时更得小心不要随随便便牵扯这等无形漩涡太深……
“阿三,钱掌柜,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武天突然道,“我们这边也要再检查一下,做好准备,随时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
见阿三犹豫不决,武天索性转头,直视着对面的钱掌柜。
武天一字一句道:
“钱掌柜,我们来的时候,官府可都已经往钱家那边去了……”
一直风轻云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钱掌柜,霎时间勃然变色,接着又有些不信:
“他们敢!我可是刚打点完……”
武天咳嗽一声,刘义连忙附和:
“可那些官差已经把事情做绝了,一队骑兵杀气腾腾去了城北方向,还是那位张捕头带的头。”
“真是胆大包天……那小小县令欺人太甚……怎可一而再再而三……”
默然片刻,钱掌柜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哆嗦,肥胖身躯来回走了两步,方才醒悟大喝一声,“阿三,你去,快回去……先不要去钱家,去县衙找师爷问上一问……”
话没多说,阿三点头,迅速离开。
这时武天转身看向刘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给呆愣愣有些转不过弯的对方使了个眼色:
“刘大哥,你先回去柴房再看看,别漏了什么东西,然后再出来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刘义深吸一口气,与武天默契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那我娘就交给武兄弟照看两天,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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