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迅大摇大摆来到皇太女的长乐殿,恨不得将他的得意与沾沾自喜,向所有人显耀卖弄。他的胸背是那种不能再刻意的挺直,一朝间变身皇太女的内廷侍卫长,充斥着小人得志的傲慢。
在侍卫队沉浮多年的林迅,这次算押对了皇太女阵营,一下子就为自己捞到了丰厚的政治资本,也算是体验了一把青云直上的滋味。
站在宫殿前的林迅,昂首仰望着四周,毫不避讳地东瞻西望地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寸。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
彼时,林迅在侍卫队当差的那些个年景,只有陆宁安和他最亲信的那批,才有资格离得皇太女这般近。他一个小小侍卫只能望穿秋水,在外头等候。
光是长乐殿就有六门进出,原本四门的构建,有传言是皇太女觉着“四门”同音“死门”,怎么听都不舒坦,故改成六六大顺、万事大吉的布设,中区三门都在一条轴线上,串联一体。
相比他饱览无数遍的长乐殿外墙,内墙由更加精美的石雕构成。
粉壁、涂泥。
围绕着皇太女居住的楼阁式的绝美储闱,两座高台叠砌,东西有踏道、戏台、花苑、廊房等等,所用石柱、壁柱、瓦当、铺设的地砖、墙砖,大多都是令国境内罕有的材质,构造做法别具一格,连色泽都鲜有见过,广开生面。
殿基是被抬高过的,地下是夯土,砖头,砌筑齐整。面宽进深阔绰,多条排水管道在下潜埋,工程隐蔽,只能在造景水池的散水石上见到些许端倪,长乐殿的引水设施非常完备。
不见黄金堆砌,一砖一瓦,已能窥见其中奢靡。
林迅按迹循踪,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眼前的储闱,这里是皇太女的私人居所,令人眩目。
即使与沈暮白的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又有着男女之别,林迅生出的忌恨也一点不少。
沈暮白她凭什么?!
他肖想着沈暮白骄奢淫逸的日子,有些人生来就享这无尽的荣华富贵。这座长乐殿不仅是一方居所,更是象征着至上的皇权和万世的荣耀。
长乐,长乐,以长乐为名,期盼长久的快乐。乐者,天地之和也。
说的是,君王应以亲和之道待民勤政,天下才得以长治久安,与百姓同享快乐。
林迅暗自讥笑着,多数百姓为生计而奔波,糊口已耗去了大半精力,莫谈画意诗情了。
而皇太女任性嚣张、暴戾恣睢,依然有全天下给她兜底,每日的生活就是指点江山。
谈何同享?
长乐殿的侍女们,手持香囊,轻盈地穿梭其间,为初次而来的林迅领路。侍女将他安置在皇太女的书房坐下,中央摆放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紫檀小叶圆桌,铺陈着锦缎刺绣的桌布。
油然而生的羡慕,并没有让林迅感到沮丧。相反,他极其满足,因为他以自己的实力手腕,换来了皇太女的青睐,往后他定也能用上这些昂贵家什。
皇太女交代的要他“优待”陈曦,他都让手下安排妥当,不让皇太女失望。林迅这番就是前来邀功论赏的,他企图通过这一举动来讨好沈暮白,以进一步拉近与皇太女的关系。
约莫有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林迅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太女!自言自语的嘀咕:奇了怪了!沈暮白人呢?
就在林迅沉浸在无限的遐思时,一位侍女徐徐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请稍等片刻,皇太女应当一会儿就回来。”
林迅急不可待,向来没有什么耐心,但听着侍女柔和而恭敬的声调,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与皇太女在长乐殿的第一次会面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和宫。
早于那封,陈曦等人拿金元宝交换,才有狱卒愿意冒着风险送出给谢勉的口信。沈暮白已经先行找上了谢勉。
日光正浓,可总有几片看不清的雾,笼盖在路过的窗棂和沈暮白的眼上。
没了何蓝的陪伴,她谁都不允许同来,身披轻纱,独自一人步履匆匆地穿过皇宫的长叙廊。
沈暮白来到谢勉的住所门外,她循规蹈矩地先行用手指关节处轻轻叩门。
咚咚——
“谢卿,是我。你现下方便吗?”
辨认出是沈暮白声音的谢勉,倏地有些感到震惊,怎么此时会来寻自己?
“殿下,快请进。”
从床榻上呈侧卧之姿的谢勉立马站起身来,对着铜镜里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发丝规整了几下,遂即快步走到门口,去迎沈暮白的大驾光临。
沈暮白早早意识到,柯以凯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有收贿的学官在背后运作谋划。太学的水太深了。
随着大开的门,沈暮白步入了谢勉的寝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心仪之人的住处,却是为了探究另一个已经自尽男人的死因。
对于突然到访的沈暮白,谢勉心中不免掠过深深的疑惑。
但他眼里,沈暮白的神情显然比自己的还严肃上百倍。
沈暮白在谢勉面前,没必要过度伪装,自己直接开诚布公地说出了来意。
“谢卿,事出突然,实在叨扰了!现下情形,我只敢与你相商。长话短说,想来柯以凯自尽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其中细节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沈暮白满眼诚挚,她是真的把自己所想与谢勉事无巨细地说出,毫无保留。
“此案盘根错节,私以为有人里应内合,为柯以凯解去手上束缚,再递送水刀。有最大动机促成此事的,应为收受过柯以凯贿赂的太学学官!”
她的贴身女官何蓝重伤。
她的侍卫长陆宁安被她亲手送入金狱。
顷刻间,她失了左膀右臂。
思来想去,唯有谢勉可托付。
谢勉听闻了沈暮白的来意,惊诧之色在眼角、嘴边蔓延开来。
谁都知道是皇太女一道诏令,将陈曦、梁辛、陆宁安、贾庆打入金狱。
她明明是想要借此机会,栽赃嫁祸于陈曦,来除掉这个越来越有威望的劲敌,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谢卿觉得不解?认定了我想通过屈打成招,置陈曦之死地?是否觉得多此一举,认为我何必来摸排调查真凶?”
沈暮白看着暗自思忖着的谢勉,将他与旁人的心里话都吐露出来。
“……不,不。殿下,我没有这么想过。”真实的情况是,谢勉大感震撼。
他原本以为的就是,皇太女秘密谋划对阿陈的致命打击,对于真相根本不屑一顾。
没想到,她却主动找上自己,想进一步查证。
沈暮白的解释是,自己诚然存有私心,想趁机给陈曦大惩小戒,好让他吃了教训,长长记性!
她确实对陈曦有敌意,但要结果他,也不至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在金狱出此下策。
若采取如此愚蠢的行动,绝不是她沈暮白的风格。
真不愧是,所谓权力小小的一次任性。
谢勉虽说对沈暮白愈发有所好感,但止不住这样感叹道。
皇太女,真的没有在背后操纵一切吗?
皇太女的意思是,她没有想过滥用私刑,将陈曦从这个世界抹杀?
他内心愿意相信,皇太女有她自己的计划。
谢勉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他看着沈暮白的瞳孔,试图从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谢卿,我心里觉得蹊跷!有一个很怀疑的人选,想请你帮我一起琢磨,由你出面更方便调查。”
他们确实有充足的理由进行怀疑、质疑,自尽绝非偶然。
皇太女需要他的帮助,似乎也无可厚非,莫不如一起寻到背后隐藏的真相。
“但说无妨!”
谢勉被沈暮白看似恰当的理由说服,也想帮一帮金狱里的陈曦、梁辛尽早洗掉冤屈,摆脱罪名,他能做的他一定做到。
正当沈暮白要开口,说出那个她所怀疑已久的名字。
此时,一个狱卒匆匆走进房间,说有一个口信要带给谢勉世子。
狱卒恭敬地将信递上,谢勉接过信,预感到或许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谢勉迅速拆开信,展开纸张,想要细细读来,却发现上头一片空白。
寝房内寂静无声,谢勉的眸子在信纸上来回扫视,“信上说什么?”
“谢兄,里头一切都好。勿念。陈曦。”
狱卒胆战心惊地将口信一字一字背下,告知谢世子。
当将所有话都交付完毕,才惊觉皇太女也在!
“皇太……殿下!殿下恕罪!”
沈暮白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往寝房里头走了几步。
待狱卒走后,沈暮白才重新刚才的话题。
“找到幕后黑手,揭开真相。”这就是她来找谢勉的目的。
谢勉和沈暮白,将共同面对这场阴谋下的暗黑漩涡。
在长和宫里头,像是有三人携手站在了一起。
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你方才说已有了怀疑的人选。能否详细说说?”
谢勉心中也有怀疑的人选,但他不能确定,是否与沈暮白所述就是同一人。
“据我所知,有一人,在柯以凯入狱时,以家人作由头威胁过柯以凯。但话里挑不出刺,像是劝慰,又像是恐吓。”
沈暮白缓缓开口,向谢勉说出了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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