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永珹哪里还走得动道。
金玉妍逝世时,永珹年纪尚小。
但因着永珹自小体弱,金玉妍一直偷摸在违背宫规的母乳喂养着他。
致使永珹纵然对金玉妍的印象已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模糊了,可他心底深处埋藏的对母亲的渴求和亲近,却从未变过。
永珹一直铭记着自己的生母金氏,乃是玉氏女子。
虽然宫人们都避讳着不在他面前提及金玉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永珹乍一听到生母相关之事,还是不免驻足询问。
“宋娘娘,您也是玉氏人?”
宋贵人像是才发现身旁的侍女说错了话一般,懊恼的点了点彩恩的额头,而后便便轻甩着帕子,朝永珹摆了摆手。
“我这侍女嘴快,还请六阿哥别见怪。我并非玉氏人,但我的母亲来自玉氏,算来也是一半儿的玉氏人吧。”
永珹大喜,眼神晶亮的看着宋贵人,“果真?怪不得我一见到宋娘娘也觉得亲切,原来我们之间还有着这样一层渊源啊。”
说着说着,永珹眼底的光慢慢暗了几分,“不过我自出生起,还从未见过玉氏之人。
就连玉氏派了使者来,皇阿玛也只让大哥和四哥去接见。
大哥的养母慧妃高氏,得皇阿玛看重。四哥的生母更是尊贵无比的皇额娘。
他们都有生母,唯独我的生母早逝,无人庇佑。
所以皇上才格外看重大哥和四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大概往后,也只能这般庸庸碌碌一生了。”
按理来说,永珹是不该把这些心里话说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宋贵人的。
可面对永珹的黯然神伤,宋贵人只是宛然一笑。
她主动上前一步,圆圆的颊边透着如桃花般的粉色,轻声安慰道,“六阿哥别这样说。
皇上素来英明神武,您是皇上的亲子,生来便是凤子龙孙,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呢?
别看大阿哥身后有高氏,四阿哥身后有皇后,您的身后也有玉氏的。”
“玉氏?”永珹倏而抬眼,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玉氏从前与大清算是宗藩关系,皇阿玛到底还忌惮几分。
可如今,玉氏早已被富察傅恒率兵吞并。如今不论藩属,比之行省还略有不如。
且不说我与玉氏早已无甚联系了,就算还有,玉氏又能算得什么好助力呢。”
宋贵人见状,讶异轻呼了一声,“六阿哥这话,倒是与我所知的大相径庭呢。
玉氏虽有大不如前了,可百年根基仍在。俗语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论起母族来,六阿哥您的玉氏,还是远比慧妃的高氏和皇后的乌拉那拉氏要强上许多的。
况且,我的母亲是玉氏人。我从前经常听我母亲说,宫里的六阿哥身上有着玉氏血脉,乃是玉氏族人的骄傲呢。
六阿哥怎能说您与玉氏早无干系了呢?”
宋贵人一番话,说的永珹豁然开朗,而又心痒意动。
二人越聊越是投机,不知觉间,竟已在湖边并肩绕行了一大圈。
毒辣的日光晒得宋贵人额间香汗淋漓。宋贵人不得已拿着帕子轻轻擦着脸颊,这才惜别告辞。
只是转身的一霎,宋贵人原本清澈明亮的眼底,氤氲出了一片难辨的深色。
彩恩见永珹已经走远,语气轻快道,“主儿果然手段了得。
只是区区几句真假掺半的话,就哄得六阿哥对您信任有加了。”
宋贵人眸光中混着几分狡黠和阴鸷,“到底他还是个缺爱的毛头孩子罢了。
若是连他都哄不住,主子和我这些年的隐忍和苦楚,岂不白费?”
彩恩环顾四周无人,低声道,“主儿深谋远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请主儿明示呢。”
宋贵人与永珹的这番交谈只是一个小插曲,二人谨遵礼法,并未避着旁人。
就算是有圆明园的宫人们看到了,也只道是寻常。
另一边,民间很快便有人揭了皇榜,要自请为永琪医治。
只是这些来自民间的医师们鱼龙混杂,如懿命三宝很是彻查了一番,在筛选掉了许多别有用心之人和沽名钓誉之辈,最终才定下了两人。
一位是出身南方的民间神医,姓徐。其生平涉猎甚广,天文、地理、音律、技击等无不通晓,尤精于医。
据说于医术一道,这位徐神医还是个在不惑之年自学成才的传奇之人。
因着家中三个兄弟接连被庸医治死,故而感叹中医落寞,这才开始专研医术。
不过,他的从医之路与旁人不同。并非以拜师学艺,以术入医,而是通过翻看医书,以道入医。
不管是《难经》《黄帝内经》,还是《本草经》《伤寒论》,只要是能够找到的医学典籍,他全部注释了一遍,厚积薄发,集大成者。
其天赋异禀,乃是中医界的翘楚,医中明者,盛名远扬。
而另外一位,则是个曾在西洋留学多年的传教士洋大夫。
此人乃是恒娖和璟姝在民间游历之时,偶遇之人。
恒娖赞其举止得宜,见识颇广。璟姝更是直言他身上有许许多多不同寻常却奇特有效的西洋法子。
据说,此人曾师承于康熙帝时期的法国人罗得先,所以也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姓氏为罗,人称罗大夫。
二人一中一西,正好可以在平等交流医术的基础上,互相查漏补缺。
皇上接见了二人,几番交谈,对他们皆是大加赞赏。
细查过二人底细之后,皇上派进保带着他们分宿在了永琪的卧房隔壁,以便近侍诊治。
皇上吩咐过,永琪那处的各类药草器具,一切都提供的是最好的。
两位医者若有什么需求,也都尽力满足,一切只为了医治永琪。
饶是如此,如懿还是悄然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不少好东西过去。还命三宝每日前去探望,一日都不曾懈怠。
折腾了一段日子,永琪的病情好歹是稳定了下来,暂无性命之忧了。
只是因着永琪膝盖骨病最重,莫说骑马了,现下连直立行走都困难,尚且只能卧床养病。
永琪少年心性,对此当然是不甘心的。
他总背着人,忍着疼偷偷练习下地走,可谁料这样反倒使他的病症越发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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