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回你的潼水关。一声怒喝,苏孝仁不敢言语,灰溜溜的离开了。

    一声叹息,苏慎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换完衣裳,苏慎的后门还在噗噗噗的作响,但是已经没有黄汤子流出,因为他肚子里已经流干了。

    吴用也被他传话放了出来,至于苏孝仁,被他一怒赶回了边关。这个孙子他是一天都不想再见到。

    说来也是凑巧,毕竟年老体衰,入恭这一方面一直都是老爷子的短板,毕竟一用力,这肋巴骨便嘎吱吱的作响,所以在餐前,老爷子一般都有服用微量巴豆的习惯。

    而老医倌给苏慎开的汤药里,恰好就有巴豆的成分,二者一和,这可不是黄汤子乱流吗。

    对于吴用用嘴给他喂药的事,虽说心里膈应,但也毕竟是救了他的命,他也就不再追究了。

    而苏孝仁一家都被他赶回到了边关,只留下小玄孙苏文远在府内读书,也算是老爷子枯槁中的一个陪伴吧。

    过了年,再过一月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一甲子的春秋也终将是过去式。

    苏慎也成了大庆立国来,有记录的最年长者。

    永安侯府提前便已经预定好了三日的流水席。城内无论老妇少儒。都可来侯府上添一双筷子。

    红灯笼都已经挂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阳光明媚,日上三竿。阳光透着屋檐缝隙射入屋内。年岁老了就是困觉。

    咚咚咚,三声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侯爷,宫里来了差人,提前为您送来了贺礼。奴婢带人来给您换朝服。

    声音虽说轻微,但也算能听的清楚。

    进吧!苏慎慵懒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每年都是如此,这寿礼每年翻来覆去就这几样,他这个侯爷本就是个富贵闲人。

    自己一个老头子,早就听不得花酒了。要这些金银钱帛也无用,除了赏赐之外,也就只剩下留给儿孙这一条路。

    可想想自己这些不孝儿孙,一时间苏慎也是一阵语塞,就像是有什么淤堵在心里而无法疏通一般。

    更衣!苏慎缓缓起身,随身穿的睡衫被换下,朱丹赤红的朝服,鎏金的麒麟看起来栩栩如生。

    换上官服,老爷子倒也算得上精神了一二。

    一人高大的铜镜被几个家仆搬了过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年轻时的忠君报国。一时间苏慎也是一阵语塞。

    老哥哥,一晃你都走了四十多年了,我都快记不清你的相貌了。

    苏慎口中的老哥哥,正是开国先祖赵吉。

    这大庆的天下,便是他领着众人打下的。如今三代明主,大庆国力昌盛,四海皆臣服,一派欣欣向荣。只有他这种活在旧时代老骨头,一直没有下船的船票,赖在船上苟延残喘。

    理了理朝服,苏慎便出堂听宣。面对圣旨,众生皆平等,全都跪拜听召。

    老侯爷不必如此,您身体不便,咱家也不过是代陛下传旨,陛下说了,您可以站着听。

    说话之人正是宫里来的太监,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说话老气横秋。吴用看着眼前之人,又何尝不想起当年初进宫的自己。

    摊开圣旨,小太监捏着嗓子便念了起来。

    内容无他,无非就是一些恭贺苏慎百岁大寿之事,还有一些赏赐,金银钱帛苏慎早就不动心了。不过在那里这些玩意都是硬通货币。

    小皇帝能够想起自己这个心,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传完旨,小太监领着一帮人便准备离去。

    吴用却在身后叫住了小太监。

    李公公还是别走了,老侯爷两个星期后寿诞,留下了吃几天席面沾沾喜气再走也不迟。

    老爷子是侯爷,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留您,这才让事后老奴留个心眼留公公一下。也算是尽一些地主之谊。

    虽说这席面不顶宫里御膳房,但吃的也是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

    吴用眼睛一转,虽说老爷子不打紧,但这李公公明显是上面的红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宣圣旨。

    真的那天说难听,老爷子两腿一蹬上了天,这可就是吴用能扯得上的大旗,至少不会事后被苏孝仁清算给殉掉。

    不了!不麻烦侯爷了,咱家不过是来宣个旨,不敢在路上耽搁,还要回京复命的咧。侯爷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希望侯爷一百一十岁大寿之时,咱家还能来乐呵一二。李公公也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这老太监在扯虎皮。

    常年服侍龙侧,即使六根不全,也沾着一身龙气。出门在外就是天家的脸面,又有谁不给这个面子。

    当然吴用也只是客气,并不是真的留其在这吃饭。手中捏着一把票子,趁着二人寒暄塞进了李公公的手里。

    小太监身子一抖,虽说这种事常有,但是这厚度,似乎也并不常见,很明显吴用为了讨好他是下了血本。好似掏空家底一般。

    吴总管?这是什么意思?李公公轻声道,眉头微紧,似乎是在用手指查着手中的银票。

    老奴与公公您一见如故,动作有些偏激,还望公公海涵。吴用这个老油子,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一个二。当然这也只有吴用和小太监两人能看到。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他可足足给了二十张。

    什么概念,就算是一个世家门户凑足万两银钱都是一笔庞大数字。这个侯府的老太监居然能够拿出如此。足以见得这吴用在这侯府的权力有多大。

    我懂,咱家与吴总管也算是相见恨晚。以后若是有幸去了京都,咱家必定请您吃酒。

    这两万两的银票打了底,瞬间小太监说话都不一样了。虽说还是趾高气扬,但毕竟语气温软了不少。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事后若是真的去了京都,一定寻公公吃酒。二者寒暄了一会,最终还是吴用将一队人送回了回京的马车。

    苏慎看在眼里,心里明镜着。毕竟自己之前那一幕确实也是吓到了这些家仆们。

    就像是吴用,跟了自己快一辈子来,难免与自己的子孙口角过。一辈子过的战战兢兢。事后还没有个好归宿。

    侯爷!吴用搀着老爷子回了屋。

    你这些天操劳有心了,去库房领些赏吧。毕竟现在的你手头可不宽裕。苏慎冷不丁的开口。

    扑通,原本还在搀扶苏慎的吴用跪倒在地。

    老侯爷,奴才错了,奴才手脏,这就剁了手。说着抄起侍卫的刀,那架势仿佛真的要剁了自己的手。

    够了,我不是迂腐的人,钱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无用,你拿着就拿着吧,毕竟也伺候了我一辈子。这也是你该得的。

    苏慎没有理会吴用。虽说这些对于他来说无伤大雅,但是对于下人,有时候手伸得太长,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些。

    夕阳西下,只留下吴用修长的身形跪在庭院内,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扇着自己耳光。清脆而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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