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浮生幻客 > 第19章 余生自在
    夜晚从许倜然家回来,我将灯笼挂起,静静看着灯笼。

    “明日夫子休沐,正巧,我腿脚如今好了,明晚便为你讨回来受的委屈。”

    “老大?”二虎声音满是疑惑。

    “傻子,是不是忘了被那姓杨的欺负了?”

    “噢,你说那事儿啊,算啦,我难过的是没能为你讨来药。你现今是夫子的学生,不能再偷抢,你便忘了此事罢。”

    我吹灭蜡烛,走向二虎:“谁说我要偷抢了?明晚你等着看就是了,睡吧。”

    天明醒来,身旁已不见二虎。

    我揣上二虎留下的少量吃食,走到溪边洗脸漱口。

    从怀里掏出吃食,塞了一小口进嘴里,边嚼边走。

    走到集市,慢慢逛荡,我左右看那些摊子,忍不住嘀咕:“用什么赚钱呢?”

    又走过一个摊子,看到了熟悉的人。

    我眼睛一亮:“夫子!”

    许倜然转眼看到我,站起身来:“来逛集市?”

    我点点头,看他面前的摊子,摆着字画。

    “夫子,字画卖钱赚得多吗?”

    “不多,看缘分。”夫子笑笑,“你还小,日后便知。”

    我心想:现世卖字不一定赚钱,卖画还行,当然,什么都是头部赚大头。暴富看运,也看命。运,命……到底什么是命……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头已不自觉点了点,对许倜然笑笑:“我与夫子便是有缘,我今年十三了,不小了。”

    “弱冠二十,尚有七年。”

    夫子看我盯着一幅画,将画拿起,递到我面前:“喜欢就拿去。”

    我呆看那幅“山林错综,幽深高远,人坐山顶,衣袂翻飞,飘飘欲仙”的画,由远及近到离我不足两掌的距离。

    我喃喃出声:“仙人飘翩下云輧。”

    “难为你还记得这诗,我尚未想到此画该题何句,此句倒是应景,便借来题在这画上罢。”许倜然话中带笑。

    我愣愣看向他,眉目舒展,长睫缓眨,君子温蕴。

    他将笔墨挥得豪放,字和平时大不同,龙飞凤舞,恣意洒脱。

    笔墨成,许倜然依然笑着,又看了看画,将之拿起:“此作赠你,望你余生自在。”

    我双手接过,看画片刻,又看那行自如的字,转而抬头看向唇瓣噙着笑的许倜然:“夫子似这画中人,得夫子赐福,想来我余生确能得自在的。”

    说罢作揖:“多谢夫子相赠。”

    与许倜然作别,不再闲逛,小心揣着画作回了破庙。

    地方太破,无处可安置,放在身上又怕弄坏。

    我正转来转去焦头烂额时,二虎回来了。

    “老大,你做什么呢?”

    我被突然凑到面前的二虎吓一跳:“二虎,你怎的走路没声儿的!”

    我深呼吸了两口,二虎呲牙笑笑:“老大,你太专心了,你走来走去做什么呢?”

    我将画展开给他看:“我在想把画放在哪儿才不会坏。”

    眼看二虎又要问那句“哪儿来的”,我慢慢卷起画:“夫子送的。”

    二虎恍然,打量了四周,得出结论:“确实没地方放,挂起来或许会被人偷,藏起来或许会被鼠虫啃了……”

    我一脸无奈地点点头:“我这才苦恼,灯笼被我们藏到房梁上,若是坏了能补救。画放哪儿合适呢?带在身上亦是不可,会坏。药瓶用布包起,揣在怀里,磕碰不会碎裂。可这画……”

    “老大,可以用竹筒!河流北边有竹林,我见过。”

    “竹筒?……可会生虫?”

    “呃会,”二虎挠挠头,“但季师傅做得那些竹编物什,没见过有人说生虫的。”

    “应是有驱虫之法,我去偷学。今日细看,家该是清理一番了。”

    我又打量一周破庙,看着二虎问道:“你怎会回来?”

    二虎从怀里拿出半块馒头:“我怕老大你没吃的,给。”

    我推给他,从怀里掏出他早上给我留的吃食:“我还有,馒头你吃,午后不是还要做活么?日后不必来回跑,省点儿力气。”

    二人坐在地上吃着那点饭,我心里很不舒服:古代的底层人太惨了些,虽然现代也好不到哪去。

    三两口吃完,二人合力将画放到灯笼里,于路口分别。

    我去往季师傅家里,偷偷观察他处理那些竹子。

    原来是将药厚厚涂抹在竹筒内外,那药的制作方法我默默记下,躲在无人处试着制作。

    完成后,又爬过他家墙头,趁他回屋,快速拿一小块,嗅闻比对,所差无几,无声念叨“得罪,勿怪”,又将那小块还回去。

    又细细观察许久,试做几次药,比对后,我将自觉做得不错的药用破布仔细包起,离开去往二虎说的竹林。

    费时一个下午,做成了两个细长竹筒。

    将画妥帖放进竹筒,带在身上不显累赘,藏在庙里也方便。

    我拿给回来的二虎看,二虎一脸崇拜:“老大,你真厉害!”

    揉揉他的脑袋,我得意地笑起来:“那是自然,不过,驱虫药我不确定学得对否,日后须得定时查验。”

    “老大放心,夫子赠的,我都会帮你盯着的,包在我身上。”

    我看着手还拍在胸脯上的二虎,微微皱眉:“二虎,说好的今晚帮你讨回来所受委屈,我本想用砖块砸乱那厮的茅房,叫他捏着鼻子重新打扫。可如今得了夫子赠的画,我做不来那腌臜事儿了,你可怨我?”

    二虎听我说完,咧开嘴笑出来:“老大,亏你想得出来!我还当你要乱了他的药房,哈哈……”

    二虎笑得前仰后合,躺在地上捂着肚子。

    我摸摸鼻梁,打断他的笑:“别笑了!我这方法不好么?你将那茅厕都给他清理后,他还敢不给你药!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虎憋笑了会,失败告终:“哈哈,好,老大的方法好极了,哈哈。”

    终于止住了笑,二虎从地上爬起来,揽着我的胳膊倚在我肩头:“老大,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的。”

    我低头看看他,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傻子。”

    二虎倚着我,伸手摸摸我拿在手里的竹筒,感慨道:“夫子对你真好,又送你一件,你拜师礼还没给他呢。”

    我叹了口气:“是啊,拜师礼还没送,他倒已送了我三样礼了。”

    二虎攥紧了我的胳膊,庄重地说:“老大,日后定有机会补送的,你信我。”

    我低笑出声:“我自是信你的,这般严肃做甚?”

    二虎露出口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

    我们喝完鱼汤,照常躺下睡觉。

    听着身旁二虎平稳的呼吸声,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向房梁,那里藏着灯笼和画。

    我轻轻摸了摸怀里被布包的严实的药瓶,无声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阖眼迷迷糊糊睡着。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34_134552/7456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