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春娇坐在煤油灯前,看着摇曳的灯火,沉默良久。

    “娇娇!娇娇!”

    刘氏再次叫起来,春娇现在根本不能离开她的视线,一旦看不到就叫。

    “我在,你只管睡,我晚上能去哪里!”

    春娇无奈地劝道。

    “娇娇,那些人问是不是你不让认你舅舅,我一直说是我不想认,他们污蔑人,他们用棍子抽我,说我像资产阶级思想享乐的姨太太……呜呜……”

    刘氏呜呜地哭起来。

    “娘,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

    半晌,春娇说道。

    “换个地方?去哪?”

    ……

    丁济群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懵。

    “这么快?”

    他喃喃道,他还以为至少得等些时日,那姑娘觉得青城的日子不好过才会想开。

    青城如今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乱!特别是地方,他们队伍上还好些,有丛校长顶着。

    只是他也听说了,丛校长先前去基地开会,好像还被大领导批评了,说对思想工作不是太重视,学校、知识分子是思想改造的重点单位。

    老丁有些隐隐担忧,这留在学校也不尽然是好事……

    他当初觉得江德富不要留校名额,突然决定去颂山岛,是脑子抽了,失恋后遗症。

    如今看来,那小子聪明,这是提前就预想到留校不自由了,那小子一直思想跳脱。

    只是自己一门心思想留校,刚开始根本没机会,江德富是征询他意见,才给他争取的名额,这也怨不得别人。

    毕竟,他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江德富,这留校名额根本轮不到他。

    不过现在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江德富吩咐他的事情还得去做。

    “孩子他娘,你先前来的时候,扎包裹的那些麻绳还有吗?”

    “多着呢!我将家里拧的麻绳都带来了!要那做甚?”

    ……

    春娇决定了之后,只去了医院一趟。

    她去见了马主任,说刘氏身体不好,现在需要在家里照顾,马主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回家。

    她去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徐科拿出了一个大的药袋子递给她,说是最近收存的医药渣,有她的一半。

    春娇真诚地表示感谢。

    人遇到难境,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她得意的时候,徐科倒是没有怎么跟她说话,她落难的时候,徐科倒是展现不少善意,春娇内心不免有些许感动。

    老丁那边打过电话后,来了一趟,要了她们的户口本,春娇问还需不需要别的东西,他说暂时不需要,申请信也帮她写好了,到时候只需炮校和她工作单位签字就好。

    又过了两天,前院郑叔郑婶整理搬家的东西,春娇带着刘氏去帮忙的时候,老丁骑车过来了。

    刘氏如今能出门,只是时时跟着她,先前在街道那边受冻感冒虽然好了,只是还时不时咳嗽。

    春娇让她在一旁跟着做些简单的活,也是希望能跟郑叔郑婶相处经过他们开导,她能早点完全康复。

    “介绍信已经帮你办好了,医院那边已经打好招呼,杨书记亲自审批的,没什么问题,你到时候去一趟办理下交接工作就行!家里需要带的东西,你们也整理一下,三天后,我过来送你们出发。”

    老丁直接说道。

    “老郑,这边整理行李的事情你多照看些!”

    “丁团长,您放心,这整理东西的事情我在行,到时候我跟您一块去送人。”

    郑友忠和老丁竟然也认识。

    老丁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说完事情就离开了。

    春娇将介绍信和带回来的户口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到了住处才打开:

    介绍信:

    兹有我院员工安春娇同志携带母亲前往颂山岛投靠家属(原炮校五区队学员,现颂山岛守备区参谋长江德富),请接洽希协助为荷

    此致

    敬礼

    然后后面是几个大章印,有医院的,还有炮校的,还有一个竟然是颂山岛守备区的。

    带有年代的特色的介绍信资料

    不过春娇并没有注意那些。

    她的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复杂,此去颂山岛,可能以后就会在那里安家了,也算是投靠了江德富,虽然这是她的选择,只是感觉还是跟梦幻一般。

    稀里糊涂穿到这里,还稀里糊涂跟男主搅缠在一起,这是个什么事啊!

    “娇娇,咱们这次投靠江团长,你是不是就算是嫁给他了?”

    刘氏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她这两天都懵懵的,这会儿倒是更清醒起来了。

    “我……我也不清楚。”

    春娇还是觉得跟梦里一样,她就这样要嫁人了?

    那介绍信上写的可是投靠家属,她……

    煤炉子发出耀眼的火光,她坐在那里,两手托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也许……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她想!

    有什么可怕的呢?搭伙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呢?

    更何况,他有权有势又有钱,他愿意,她也没什么吃亏的。

    所谓的怕和患得患失,不过是担心付出没有回报或者付出后得不到对等的回报不甘心而已!

    内心强大,保留自我,不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依赖托付于别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以为自己不怕死,但经历了先前那些至暗时刻,在感知人生就要终结的时刻,内心的那种不甘和仓惶,太难受了!

    活着,她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

    老丁留下的那些麻绳倒是起了作用,在打包裹的时候很是有用。

    郑叔和郑婶分到了西街的里院居住。

    所谓的里院基本上跟工厂大杂院差不多,房子两层,院子里搭着杂七杂八的小房子,横七竖八的,很是拥挤。

    郑叔他们分了一间房,面积也不大,但够三口人住了。

    他们没有多少东西,一天就搬完了,接下来就是帮忙春娇她们整理东西。

    床、煤炉子等大家什,春娇她们也带不走,干脆都给了郑叔他们。

    家里其他杂七杂八的,直接用旧箱子装了起来,看着东西不多,结果打包了好几大包。

    他们整理东西的时候,街道那边要搬过来的人还过来巡视查看,郑叔说她们是队伍上军官家属,春娇还拿出介绍信给那些人看,那些人看了悻悻地离开了。

    “春娇!安春娇是住这里吗?”

    这日,春娇刚将墙角地砖拿开,准备拿出里面的存款,外面突然传来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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