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英原先以为是听错了,直到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她才确定有人过来了。

    她快速起身的功夫,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王振彪!

    “你……你回来了?”

    张桂英很是惊喜,她没想到王振彪会回来。

    她跟儿子王海洋去叫了他两次,他都说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忙,先住宿舍那边,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张桂英很有些受打击,没想到今天他主动回来了。

    “我回来给你说些事。”

    王振彪冷声说道,并不怎么看有些激动,手指无措搓衣服的张桂英。

    “什么……什么事?”

    张桂英有些疑惑,她看到王振彪的脸色很严肃,没有一点笑意。

    “上面通知让驻军家属还乡参加农业生产建设,这两日你收拾收拾带海洋回老家吧。”

    王振彪淡声说道。

    “不是能不回去吗?”

    张桂英懵了。

    “谁告诉你不回去的?这是上面的政策,我原先的意思就是你们在老家就行,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我当初就说了你们不用来,你们还是来了!”

    王振彪有些不满道。

    “今天俺们一起说话的那些军嫂,她们都说不回去了,说家里的男人都也不想她们回去……”

    张桂英直接说道。

    “瞎胡闹!上面有政策,怎么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要听从领导听从政策,她们不听是思想觉悟不行,你还要跟她们一样?”

    王振彪直接疾言厉色道。

    “俺听她们说政策说是要参加生产建设,在海岛也能参加,不一定要非要回老家,老家什么东西都没了,院子我也让隔壁李叔一家住了,我回去不是撵人家走吗?我……我还是想跟孩子一起待在岛上,你不想俺们陪着你吗?

    海洋这么大了,整天问他爹在哪,这好不容易来了,总不能来没几天就回去吧!”

    张桂英很是委屈。

    “什么陪不陪?我是来做贡献搞革命的,不搞腐朽那块,别人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能跟那些思想落后的人学,你不是妇女会主任吗?这思想学习是怎么学的?怎么跟那些落后的妇女一个样子?”

    王振彪更加不耐烦了,直接攻击起张桂英。

    这女人早些年在他眼里长相就一般,他心高气傲,只是家里环境被迫委曲求全。

    如今这些年过去了,这女人更是没法看了,跟那……真是没法比。

    “俺……俺回去现在也没工作了,家里也没住的地方,你让俺娘俩怎么生活?还有……还有这些年你也没给家用,我听那些嫂子们说,她们很多男人发了工资都给她们拿着生活用,你……你这些年也没给我。

    我说你没给过我们家用,她们还说让我问问你工资是不是发得少,还是钱花到别的地方了!”

    张桂英以前没有觉得,今天听了那些军嫂的谈话,特别是江参谋家的,人家男人天天回家吃饭不说,温声细语的,还帮忙挑水打扫院子,今天那春娇更说江参谋发了工资直接就给她了。

    没有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张桂英终于发现这丈夫王振彪对她们娘俩确实有些太不照顾了。

    “钱……钱,你现在倒是钻到钱眼里了,庸俗之极!庸俗之极!”

    张桂英后面的话,吓得他直接跳脚起来。

    “我跟你说,这几天你赶紧收拾东西给我回去!真没钱,我给你们一些,如果不回去,一分都没有!”

    他有些惊惧和害怕,撂下那些话,直接仓皇地甩门而出。

    “你怎么刚回来,就要走!这个家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张桂英有些受伤崩溃,她以为军嫂差不多都跟她一样,一味奉献支持,今日才知道人家军嫂都那么幸福,老公也体贴,自己家这个冷冰冰的不说,还威胁上了,气怒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桂英想拉王振彪,却被他一下子甩开,他的力气太大,张桂英本就瘦小,一下子被甩倒在地。

    看着仓皇逃出去的王振彪,张桂英忍不住嚎啕大哭。

    张桂英哭声太大,直接惊醒了隔壁院落的春娇和江德富。

    她的哭声也惊醒了正在睡觉的王海洋,听到母亲哭,他赤裸着身子跑出来,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春娇直觉就是要冲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你先不要出去,我先看一下!”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马上就要熄灯号了,队伍上的兵士基本都已经准备休息了,家属院这边,江德富的院子在边上,紧挨着是王振彪家的,再有一个本来应该是胡铮家的,只是胡铮妻子和孩子离岛之后,他就搬到宿舍那边住了,空着。

    夏天的颂山岛,渔村那边在外面纳凉的人多,队伍这边却静悄悄的,张桂英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更加清晰凄凉,那嚎啕声中带着诸多悲伤和委屈。

    春娇听了不免心生悲悯。

    她想出去看看,江德富却阻止了,自己轻手轻脚出去查看情况。

    春娇明白江德富的意思,他们现在正在调查王振彪和葛美霞的事情,如果就此直接过去,很容易打草惊蛇。

    隔壁院子的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此伏彼起,到后来逐渐成了慢慢的抽噎声,春娇听到自己家大门轻微的吱嘎声响起,她站起来,是江德富回来了。

    “王振彪走了,你去隔壁院子看看怎么回事,劝劝她们就行,别待太长时间,小周跟着王振彪,我也去看看,你回来后就自己关门休息,不用等我。”

    江德富低声说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春娇低声说道,给江德富拿过来外面穿的衬衫,目送他出去,然后自己也关了门,朝张桂英家走去。

    ……

    “桂英姐!”

    “桂英姐,你们没事吧?”

    张桂英有些绝望地坐在地上,抱着有些困意还时不时抽噎的孩子。

    “春娇……”

    张桂英听到春娇的声音,忍不住再次抽泣起来。

    她们家的大门并没有上门,春娇推开门走了进去。

    “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地上坐?地上潮,起来了吧,孩子也困了,先抱他去睡觉吧。”

    春娇看母子俩都坐在地上,王海洋头靠在张桂英腿上,眼睛已经眯着睡了过去。

    春娇帮忙张桂英,将王海洋抱到屋里,放在床上,又给他盖上小被单,然后两人到了客厅。

    “春娇,俺……俺是个没本事的……呜呜呜……”

    张桂英说着说着,直接呜呜哭起来。

    “桂英姐,你比我大些,咱们都是女人,都来到这海岛上,有什么困难,虽然我不能都帮上忙,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春娇看着这个憔悴瘦弱的女人,心里有很多不忍。

    “春娇,俺……俺这日子可能要过不下去了!”

    张桂英脸上满是泪水,眼神却带着某种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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