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听见有人叫他。
他回头。
是一名容貌娇俏的女子。她身着青衣，绣的是云中白鹤，腰间系一只白玉禁步，上面挂着的水晶穗随着她的莲步轻移，也发出动听的响来。女子嗔道：“阿影，你怎么不理我？”
秦朝莫名其妙：“姑娘认错人了。”
可他的身体并不听他的使唤。身体欢喜地向前一步，打开了话匣子：“没有不理你，只是没听见。我的好儒英，我刚刚从我爹那里溜出来，心还怦怦跳呢，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什么情况？秦朝错愕。他这是又被拖进了什么奇怪的秘境吗？他尝试掌控自己的身体，发现无计可施之后只能干着急。可不论他怎么想，他的身体总是有下一步动作。他的身体悄悄伸出手，拉住了女子的衣袖。
眼前这位叫儒英的女子双颊爬上淡淡的粉，她羞怯道：“也没有怪你……就是想你了，不想一见面就说矫情话。”
秦朝的身体说：“那我来说。‘阿影哥哥，人家好想你啦～’哎哟别打了别打了，好儒英，饶过我吧。”一边乱跑一边笑着去挡女子因羞愤挥来的拳头。
秦朝心头忿忿：“什么魑魅魍魉竟敢用我的身体和……打情骂俏！待我找到他，吞了他的魂！”他用灵识在自己的身体里搜寻无果，又把自己的识海翻了个透彻，可惜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一无所获。
秦朝不甘心。他的身体就是他的身体，就算是毁了也不能给别人操控。他用自己的魂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准备把自己的身体吞噬掉。谁也别想操控我，谁也不能操控我。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想着要把操控者的神识也裹进去才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身体坏了，那用灵气再制一副即可。
“别动。”他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觉得耳熟，再细细辨别，惊觉那是他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来源于他的识海——那一无所有的雪地。
声音道：“你想杀死你自己吗？”
“你胡乱说什么？”秦朝的吞噬并没有停止，“滚出去，否则我就算吞不了你，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哈哈哈哈哈——原来当年的我是如此愚不可及！”自己的狂笑声在秦朝本人耳中也是刺耳古怪的，“你这样的废物没有必要存在，我在未来将取代你，彻底接管这具身体，然后成为真正的雪衣客。”
“行啊，那你试试。”
“你是想说抽灵？秦朝，你当真愚蠢。我是未来的你，我难道没有破解抽灵的办法吗？”话音刚落，秦朝的魂魄便被撕了下来，重新出现在茫茫雪地。秦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抽灵”是他给这门天赋神通取的名，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且那声音说话的口吻，他确实熟悉。那声音的主人，应当就是未来的他。
可是尽管这样，秦朝心中才泛起恐惧来。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复原，他强装镇定：“你有什么目的？既然你我是同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强行操控身体？”
“过去的我，”声音嗤笑一声，“哈哈，过去的我！”
秦朝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疯癫一般地狂笑，笑声撕裂开雪衣客的心脏，砰砰砰的不知道是心跳的声音还是撞击声。声音钻进秦朝的耳朵，如钢针一般在脑里绞来绞去，秦朝头痛欲裂，半跪着，一手撑地，一手狠狠按住自己的头颅。他好像摸到了颅骨。
“阿影，我们去河边赏景吧！这个天气正好——不如你钓几条鱼来，我想喝鱼汤了！”儒英贴着他撒娇。
他的身体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好，我加点豆腐，多放姜去腥。”
儒英甜甜点头。
秦朝在雪地上挣扎。他的一只手攥住了厚厚的积雪，握得很紧，魂气从掌心散出——这哪里还算雪地！是极小极尖利的冰晶，刺在掌心，把寒气一直带到魂魄里。秦朝怒道：“别笑了！我让你别笑了！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什么！”
“哈哈，经历？什么经历，哪有这几年？啊，我是什么人，我是姓秦吗？哈哈，你姓秦，我不姓！”
秦朝不知道对方在发什么疯，但对方陷入混乱对他有利。他扶着后脑站起身，也不论这是不是他的识海，魂体灵力暴起，如雷霆般劈向四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夹杂着惨叫，还有秦朝的冷笑。
他意识到了，这里是遗忘道劫啊。
什么未来的他自己，根本就是虚假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那他也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秦朝现在的时空里，这里只容得下一个秦朝。
颅内疼痛骤减，虽还带有余韵，但秦朝还是觉得浑身一轻。他整理一下衣裳，准备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当此之时，一块碎片飘飘而来。
秦朝顿住脚步，思量一番后，伸出手握住了。
“刷——”
一幕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走进了一个深深的巷子，然后消失在一片黑雾中。
那个人出现在一个当铺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他说：“我把我的魂给你，你救她。”
当铺的主人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咂吧着烟，淡淡地等着他的下文。等不到，就摇头：“送客！”
一缕缕黑气从废旧的地板缝隙里钻出，拖着他往门外去。
“我是鬼族！我的魂可以炼丹！”他不慌不忙。
老头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谁的魂不能炼丹？”虽然是这么说，可那些黑气也悄然渗回地底。
他惨然一笑：“鬼族的魂可以储存灵气，是最好的丹材。”他伸出手，将自己手臂上的鬼纹露出，“只要你救她，这上品的鬼魂就属于你了。”
老头把烟杆子放到柜台上，伸出枯瘦的手在鬼纹上摩挲：“如此高阶的鬼纹，你背后的人是个鬼王吧？你换命，他同意？”
“不需要他们同意。”
“好。”老头的指甲一下子掐进他的手臂。魂魄的气息从他的皮下涌入老头的手臂。老头一脸享受，“上好的魂。”
他的身体渐渐干瘪下去。他说：“救儒英。”
老头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闭嘴。”
他笑了笑，如同泄了气一般瘫软在柜台前，只有那只满是鬼纹的手还被老头抓走手里，抽取他的生机。
“死党！”良久，老头拍拍手，直接穿过了柜台，也不顾地上的人皮被黑气啃食。就在老头迈出当铺的前的一瞬，他向秦朝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朝后退一步。
他这一退，眼前的画面破碎，碎片如雨一般落下，化作一个不清晰的魂魄残影，雪衣客还能认出他就是画面中的鬼族人。
“他是谁？”秦朝若有所思，“这是谁的回忆？这里应该是遗忘道劫，应当出现的是我的过去，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秦朝……”
是先前自称是他的声音又出现了，只不过变得极其虚弱：“帮我……”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34_134746/77176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