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堕入黑暗,满身浴血,以拯救人间。

    献上孩子,即献上人类的一切。

    灵魂将得到自由,世界将因我而重生。

    猩红扩散,血色将至。

    文字的最后,仍旧是三颗五芒星的符号。

    而这次,其中的第二颗也变成了红色。

    路里“砰”地一声,将拳头重重砸向桌面。

    可恶还是落后一步犯人实在占据太大的优势了。

    无论是劫车还是杀人抛尸,都完美地规避了道路监控,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校车和人质的下落根本无迹可寻。

    从案发到现在,刑侦科所有人已经不眠不休了好几天,但线索太过庞杂,牵涉到的关联人物众多,需要花费相当大的时间排查。

    犯人残忍的杀戮计划却愈来愈快。

    即便他们如今识破了犯人混淆视听的伎俩,但由此而产生的嫌疑人忽然增至了十几人。

    五名人质的身边人都必须深入调查,校车被劫和郭子凯遇害时,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需要逐一核实,时间太过紧迫。

    而距离朱鹏杰遇害刚不到一天,犯人竟然又发出了第二篇杀人宣言。

    如果犯人仍旧延续之前相同的作案手法,第二个孩子,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家访记录查完了吗?”季栩打断了路里焦躁的思绪,他神情冷肃地看向所有人,“不要自乱阵脚,这是查案的大忌。”

    路里经季栩提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浮躁的心绪强压了下去。

    “三个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都不长,除了郭子凯仅有一次家访外,满天星幼儿园的许秋思和朱鹏杰都各有两次。”他理了理思绪,“就家访记录来看,三个孩子的家庭氛围都没有问题,家长和孩子的关系也都是健康良性的状态。”

    李蔓补充道:“我去查了五个家庭的人寿保险购买状况,并不存在骗保杀人的可能性。”

    “目前可以排除的人,只有远在忠县的王小南、校车失踪时仍在菜市场卖菜的郭子凯父母。”

    可不能排除的人,还有很多

    如果不尽快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后果将不堪设想

    校车失踪案的第三位受害者,是许秋思。

    她的尸体是在大坪村往凹塘方向上的一个大型垃圾箱里发现的。

    这条道路鲜有人迹,垃圾车每周都会例行来清理一次,这天正好是收垃圾的日子。

    当垃圾车后背的机械钳夹扣住垃圾箱往里翻倒时,见缝插针抽了口烟的司机,听到了一声不正常的异响。

    接着,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从垃圾箱滚进了车斗中。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报了警。

    钟芸从业十几年,经手尸检的对象不知凡几,早就练就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但她感觉自己度过了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周。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摘下口罩,“和朱鹏杰一样,死于后脑钝击。我猜测凶器应该是棒球棍一类的物品。”

    说着,她轻轻掰开许秋思的手心,里面赫然是和朱鹏杰一样的逆五芒星割伤,凝固成了一圈暗红。

    “钟法医,”一直沉默的姜屿忽然开口道:“许秋思后脑被击打的位置和朱鹏杰一样吗?”

    钟芸闻言微怔,她思索了片刻,答道:“略有差异。朱鹏杰的致命伤在颞骨附近,许秋思在顶骨上。”

    也就是说,就位置而言,朱鹏杰的击打伤在后脑勺中侧部,而许秋思则在后脑勺顶上。

    “许秋思立刻就死亡了吗?”

    “对,一击毙命。”钟芸颔首。

    姜屿想了想,继续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卫民的钝器击打伤,也在顶骨上,而且不止一处是吗?”

    “没错。”李卫民的遗体运回刑侦科后,钟芸又进行了详细的尸检,“李卫民的颅骨上,有三次击打痕迹。”

    闻言,姜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有发现?”季栩看到姜屿亮起的眼神,虽然是问句,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姜屿忽然回想起在白南大学人工湖旁,她曾经和季栩有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

    她的目光落在被垃圾掩埋、全身脏污、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许秋思身上,“我觉得在犯人心中,许思秋的意义与李卫明和朱鹏杰完全不同。”

    路里疑惑道:“是因为击打位置的原因吗?”他联想到姜屿之前与钟芸的对话,“既然凶器是棒球棍一类的物品,在挥棒时位置有所偏差是在所难免的。”

    姜屿摇了摇头,“第一,犯人选择在垃圾箱里抛尸,也许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这个行为本身就透露着非常浓烈的轻蔑和恶意。”

    “在犯人的心里,许秋思就是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即使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也只配和肮脏不堪的垃圾待在一起。”

    “第二,”姜屿将包中的军用手电取出来握在手上,模拟一支棒球棍,她手腕一转,“以成年人的身高,想要击打在朱鹏杰的颞骨侧面,那么挥棒时,一定是横向挥击。”她又将手腕摆正,“同样,想要击打在身高不足一米的许秋思顶骨,棒球棍就要从正上方往下挥击。”

    季栩脸色陡然一变,他知道姜屿的意思了。

    双手发力纵向挥棒击打出的力量,远比单手发力横向挥棒大得多,所以犯人在对付成年男性李卫民时,选择了多次纵向挥击,杀害了他。

    在击杀朱鹏杰的时候,犯人仅仅一记横向挥棒,就轻易击碎了他的颞骨。

    但在面对身量明显比朱鹏杰小一倍的许秋思时,犯人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式:高举棍棒,从许秋思头顶上方狠狠地纵向挥下。

    这一击,无论在心理层面,还是实际力量上,都带有浓浓的针对性,也异常的决绝和残忍。

    “钟法医,”姜屿脸色冷沉,“要造成三人这样的死法,是不是只有男性才能完成?”

    “不一定。”钟芸摇了摇头,“人的颅骨厚度不一,有多处异常薄弱,它比你们想象的要脆弱得多,更别说对象是小孩子了。”

    “你怀疑犯人真正的目标,就是许秋思。”季栩盯着姜屿的双眼。

    姜屿没有立刻应答,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被担架抬走的粉色身影上。

    季栩知道她在等什么。

    十数分钟后,被警方通知来辨认尸体的家属到了。

    林士豪和蔡意婷紧紧地搀扶着吴美君,此刻她的面色已是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三人在警察的指引下,慢慢走向了医用担架的方向,许秋思已经被放进了装尸袋。

    随着拉链刺耳的拉开声,一声凄厉欲绝的悲泣如一把利刃,狠狠扎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个瘦弱纤细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悲鸣,那凄厉的声音,撕裂了整个夜空,回荡在空旷的黑暗中。

    蔡意婷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一只手紧紧搀着吴美君,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

    林士豪面色铁青,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悲恸和怒火。

    三人的一举一动,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清晰地映照在刑侦科所有人的眼里。

    这起案件的真相,就隐藏在这三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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