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发来一张图。
手机屏保,看时间还是两秒前刚截的,新鲜冒着热乎气——
是她上周随手发去的订票行程单,航班号起降时间都在上面。
温晚凝捧着手机坐在原地,怔了片刻。
不管是第几次,还是会被他谈起恋爱来的沉浸程度震撼到,【刚换的?】
凌野:【你发完就换了。】
【做梦都在等你。】
温晚凝心都化成一滩糖水,恨不得现在就搓搓他英俊的小脸蛋,【姐姐马上到了。】
【我看伦敦天气预报今晚有雨,还不小,你等我快到再出门,别淋到。】
凌野回:【嗯。】
【给你打伞,我们一起回家。】
-
这趟出差,预计待到秋天,是温晚凝在海外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
除了衣服这样的必需品之外,还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没刻意归纳,哪个箱子有空就塞在哪儿。
还是在包里掏口红补妆时才发现,她竟然把那部六年前用的旧手机也捎上了。
电话卡从拆下来,位置就没动过,还在随身的首饰盒里插着。
当年换号是出于无奈,心态也还年轻,被无良媒体和邵的团队烦透了,也怕了,拉黑了一大圈都没敢再开过机。
可时过境迁,那群人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看淡后也终于开始好奇。
这些年里,有没有不知道她换号的朋友,曾经试图找过她。
而凌野所谓的“联系过,但没有很多次”,究竟又是多少。
温晚凝好奇心悬得越来越高。
心里打了会鼓,还是忍不住弹开小盒子的锁扣,把那片薄薄的时空穿梭机取出,深吸一口气,塞回卡槽。
因为之前进过水的缘故,按下开机键后,屏幕隔了好一会才亮起。
运营商的问候消息弹出。
下一秒,无数的未读消息提示涌来。
如同向上抛洒的碎纸,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只以一种让她眼花缭乱的速度,片刻不停地向上翻卷。
商务舱的登机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
这么多的消息,不必细想,只会是几年来堆积成山的推销广告。
温晚凝定了定神,准备等起飞后边删边看,就没立刻解锁,往包的深处塞了塞。
从登机连廊到座位走了多久,包里的旧手机就震了多久。
连续不断的嗡鸣,贴着皮肉和肩胛骨传来,让她莫名焦灼。
直到飞机开始滑行,信号随着离基站越来越远渐弱,那种中毒般的震动频率才安稳下来,直至止息。
起飞的失重感过后,飞机进入平稳运行,温晚凝把手机翻出来。
短信右上方的红点里,数字已经夸张到令人咋舌。
她拇指悬空着,就那么最后半厘米的距离,迟迟没落下。
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忘了一件多重要的事——
六年不用的废弃号。
就算原本还剩下不少余额,也有大概率早就因为欠费而停机,甚至被销号。
而无可置疑的事实,已经摆在她面前:
有人远远比她更害怕这个号码消失。
至于这个人是谁,她隐隐有种预感,本来还觉得荒谬,可如今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只待她现在去验证。
温晚凝抿了抿唇,点开短信。
按未读消息数量排列。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当亲眼看见“凌野”这两个字出现在第一行时,她还是呆住。
大片的消息,几乎滑不到顶。
温晚凝几乎是机械性地拨动着手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来到最上方。
她顺着第一条开始,一句一句地往下读。整颗心被勒紧,又沉沉坠下。
从六年前,
凌野刚到欧洲不久的那个夏天。
08-04 0:00
【姐姐,生日快乐。】
【小时候家里一直过农历生日,后来知道你出生那天是八月二十号,我去查过,是那年的七夕。】
【祝你平安、开心,一切顺利。】
……
08-07 0:00
【姐姐,今年也生日快乐。】
【不太能拿得出手的好消息,年初下大雪时,我拿到了北欧巡回赛芬兰站的冠军。】
【祝你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
08-25 0:00
【今年是闰年,七月初七来得晚。生日快乐,姐姐,祝你每年都圆满。】
【看见你的手机号停机了,联系不上你,未经允许充了话费,对不起。】
【上个月巡回赛连胜后,收到了去f1做试车手的邀请,我会尽全力留在围场,请相信我。】
……
05-24 03:34
【姐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今天我在哈斯替补出道了,赛车服里戴了你送我的手串,上了领奖台,谢谢你。】
【之前领队问我想用什么车号,我选了你的生日,我永远感激这一天,我会为你永远向前。】
……
08-28 0:00
【姐姐,生日快乐。祝你一切都好。】
……
03-09 22:18
【赛前围栏上有你的广告,热身时停下来看了好久,和我的影子拍了合影。】
【姐姐,我在沙特站赢了。】
【大兴安岭的牧场会给自家牧羊犬的单边耳朵打标,上面有主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我好像终于配得上你送我的耳钉了。】
【我会一直戴着它,直到回到你身边。】
【我好想你。】
……
07-10 14:12
【今天我回申城了,姐姐搬走了吗?】
【从下赛季开始我会转队到梅奔,给我一年,我会把房子买回来。】
【别担心。】
……
08-22 0:00
【姐姐,生日快乐。】
【上个周我们见了一面,你来伦敦电影节参加路演,我在后排看了你一晚,散场时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敢去跟你说话。】
【伦敦今晚下大雨了,别感冒。】
……
再往下,消息拉不到底。
六年里,他给她发了两千多条短信。
没有一句越界,没有一句喜欢,更没有一句索求。
可温晚凝却定定地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一种绵长的闷痛从胃里升起,横亘着在喉咙口,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仔细看时间分布。
在她的话费余额还未耗尽,没有停机的前两年,凌野的消息很克制。
怕打扰她,也因为从未收到过她的回复,确信了自己是那个“打扰”。
只在特别的日子才会来说两句话,乖得有些拘谨。
而后来,也许是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让他终于明白。
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再通过这条光缆传达给想见的人,他反而像是挣脱了什么枷锁,消息再未有一天断过。
临别时的机场,他犹豫了太久才问出的那句“能不能打电话,不会太频繁”,也遵循了诺言,只在通话记录中留下了一条浅到快褪色的痕迹——
这么多年,他只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在两年前的七月十号。
对照着短信里的日子,恰好是他去老房子找她的那个下午。
带着二十岁的迫不及待,和满腔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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