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结束后，在场的人们又被即将开始的音律评选吸引了注意。
参选的各家公子小姐甚至还有些伶人乐官根据着拈阄的顺序依次上场。
些许人携玉笛登台，或悠扬恬静如晨雾朦胧里娇嫩粉莲欲说还休，或清脆柔和似月朗风清下自持白莲翩跹而舞，再或高亢激昂若狂风暴雨中残荷困兽犹斗……
在座能人智才都拿出毕生所学，争奇斗艳，无论观众还是高座之上的音律大家都欢声如雷，如火如荼的评选推着热烈气氛似炽热火焰照天燃烧。
这般欢乐的场面却没感染沈确丝毫热情，眼神不舍得离开崔清然半分。
而早在上一轮评选中收获不少书生公子小姐青睐的崔清然正与他们交谈，笑靥如画牵动着他的心，眸光微动，心中却隐有一股无名的妒火燃起。
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沈确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来到她的身侧默默聆听她清脆的嗓音，瞧着殷红小嘴开开合合，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崔清然本和众人高谈阔论好不尽兴，而余光瞥见身旁一抹玄色，诧异抬眼，刚好碰上沈确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只是一瞬，崔清然便被这眼神灼得脸颊隐隐发热，不自然地挪开，假装只是凑巧。
而砰砰的心跳声却没法假装，借着即将上场的名头拉着唐观熙来到一侧。
正兴致勃勃与章家小姐章芷墨谈论南街上新出的布料，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拉走。
“别聊了，接下来就是齐元霖上场了。”
“啊，这怎么办，我现在都不知道弹哪个曲子。”
“你就将你弹得最拿手的拿出来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场。”
唐观熙莫名瞧着崔清然，疑惑问道：“自从建朝以来，观莲节都是独人登场演奏，若我们两人合奏会饱受争议，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谁说我要与你合奏，再者我们也不是为了女官称号。”崔清然嘴角含笑，稳操胜券的模样惹得唐观熙心惊胆跳。
“清儿，你这样实在让我害怕，要不我们就别比了吧。”
“齐元霖这么骄傲的人，对付她就要攻心为上。
这名次我们得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得的名不正言不顺。
不仅这些音律大家有自己的标准，百姓众人心中也有一杆秤，这就是舆论造势之法。”
唐观熙恍然大悟：“别出心裁更得民心，可是我筝术并没有她扎实，你更别说了，那怎么突出巧字？”
“自古以来，乐与舞本一家。你以筝传乐，我以荷为剑致舞，二者相融，视闻并用更使其形神兼备、感染众人。”
“下一位——太常寺卿之女齐元霖。”
此话一出，众人屏气敛声，京城筝乐之最当属齐大人之女。
齐元霖里着素色对襟，外套鹅黄色窄袖绢衫，青丝垂落肩头。
微微俯身奏乐，空灵之声犹如置身于山涧云雾之中溪水潺潺，低沉之乐好似独立于礁头以观沧海之间涛声汤汤。
崔清然竟然也被她信手而来玉指轻扬的模样惊到，百闻不如一见，她的筝的确无可挑剔。
可惜，他们不对付，要是两人能化敌为友冰释前嫌，说不定这一手好筝能助她一臂之力。
一曲必，崔清然带头较好，齐元霖闻声惊奇望来，心中对她的成见竟不知不觉瓦解冰消。
“下一位——太保之孙女唐观熙。”
崔清然上前一步行礼后道：“大人，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说话的正是御用乐官刘大人。
“小女愿为好友起舞作陪。”
周遭百姓闻此大噪。
“这怕是不公平，各个都是单独参加评选。”
“是啊，本以为崔二小姐是正直之辈，也还是爱这样的小聪明。”
崔清然看着陷入沉默的刘大人和喧闹的众人，她福身而言：“乐舞自古密不可分，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
观莲节本是欢庆祈福之意，我持以莲助唐大小姐筝乐，只为愿国之繁荣民之安顺，若大家觉得不合规矩，我们不参与评选即可。”
话已至此，刘大人作声而答：“好，崔二小姐有此胸怀，本人欣慰不已，不如你们先登台，能不能评选稍后视况而定。”
“多谢大人。”
崔清然随即卸下墨羽剑，空掷向侍女疏雨。
随后轻点足尖，继而轻盈如飞，腾空而起，向着湖中莲群而去。
斜侧身体，仅靠一转手中采取一只连杆出水芙蓉，如风卷残花，发丝如泄，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采后，崔清然借一空翻又落回亭中。一套行云流水，引得呼声连连。
唐观熙玉指翻转，落指铿锵有力一气呵成，犹如出水莲冲破出淤泥而不染，亭亭出水。
而崔清然心中化莲如剑，撕撕破风，花瓣迎风招展，自现盎然生机，又不失摇曳婀娜。
接着随着乐声由强渐弱，犹若逐强，跌宕起伏，崔清然手腕轻转，莲花随即凌厉翩跹。猛然一踏地面，蓄力于莲。
身形如离弦之箭凌空，手中之莲挥出，仿佛奋起与暴风雨搏斗，一只英姿飒爽、斗志昂扬出水莲跃然眼前。
一曲婉转又凌厉的筝歌，动人心魄；
一身红装婀娜又狂飒，以莲代剑，花瓣应风舞动，崔清然犹如莲中女皇，霸气十足，牵动着众人似在观赏一幅红莲斗风雨的图画。
曲罢，舞停。
众人似乎还未从这一情境中脱离而出，竟寂寥无声。
此刻，沈确带头鼓起了掌，这才引起掌声轰鸣、称赞连连。
隔着如潮人海、鼎沸人声，崔清然静立于中心，与沈确两眼相望，会心一笑，颔首答谢。
“哈哈哈，老夫竟想不到能在这观赏到如此刚柔并济的舞，若不是职责所在，真想一樽清酒籍此情啊。这般舞曲，怎能不得一甲之名？”刘大人抚须长笑，夸赞不已。
齐元霖听此，心中酸涩，自觉不公，却又的的确确被这一舞惊艳，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小女只不过偷巧，用着莲花代长剑，只不过好行小慧。若不是唐家小姐的好曲，哪来这般引人入胜的场景？”
崔将军上前自谦，却又暗自骄傲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女儿，欣慰不已。
“能在皇家御办的莲花节上，小女一舞能为国为朝祈福求昌，已是崔氏之幸，何能再求功名利禄。”
此刻，听见父亲推脱之词，崔清然也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而言：“刘大人，本是音律评选，我们为一甲实难服众，不过唐小姐的筝也称得上流。
不如大人和诸位只因着唐小姐的曲来排名，而我自求放弃名次，以此确保莲花节评选的公平。”
刘大人赞许的看着崔清然，而隐于人群的齐元霖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崔清然的厌恶竟然淡化了许多。
约莫一炷香的探讨，刘大人拿着与众多音律大家探讨的名单，宣布：“一甲——太常寺卿之女齐元霖，二甲——太保之孙女唐观熙，三甲——平民尤华昆。”
尤姓，在京城还从未听闻。
崔清然望向刘大人身侧一身布衣毫不起眼的男人，心中细细琢磨着到底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亭中舞莲气凌云，残荷自振唯有君。自古音与舞密不可分，评选又本是为国祈福助兴，崔家二小姐怎能从皇榜中除名呢？”
铿锵有力的男声打断着喧嚣的气氛，大家都不自觉的朝亭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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