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关外，无风山谷。
烈日下，一男一女横空疾飞，身边景象迅速变换。
远天，山谷，衣袍猎猎。
突然，男子悬于半空，难以置信地望向远方，待其视线收回，原本英俊的面孔此时却布满阴翳。
但见其人身材修长，焰袍加身，腰间环有一块碧色玉佩，此时悬在半空，当真一副仙风道骨。
“忠王大人？”
女子疑惑地道了一声，也跟着悬在半空。
她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到有种一碰即碎的感觉。
此女披着一袭白衣，身段窈窕，青丝如瀑，一双桃花般狭长的眸眼，正怯生生地盯着那名为忠王的男子，很难想象，这长得与说书故事里主角一般无二的女子，竟会是这般柔弱的性格。
闻言，忠王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带她落在一处土坡上，接着探出右臂，一股惊人的内力自掌中向远处扩散。
那个方向女子清楚，是柳林关，那里有他们要寻的人。
虽说这踩在泥地上的凹凸感令她生出些许难受，但脚踏实地的感觉，总归要比挂在空中时那股失重感好上几分，她并不是超凡修士，终究不能御空，先前在空中疾飞，倒不如说是忠王托着她飞。
此时忠王不答话，她也不敢再问些什么，二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缄默，好在随着忠王收回右臂，这份缄默也被就此打破。
“有个陌生人，出现在柳林关外。还有，武尊遇上麻烦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随意，就像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那名为武尊的少年，便是他们此行所寻之人，而他忠王，姓武名擎天，乃是武尊之父，苍太祖亲封的开国十将之一，禄万金、邑千户的大国王侯。
女子轻轻拉扯着武擎天的衣角，几度欲言又止，倒像极了一头惊慌失措的年幼麋鹿，拉扯好半天也才吐出这么一句：“那武尊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
武擎天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亲生儿子的死活。
女子见武擎天有些敷衍，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不知您说的陌生人是？”
武擎天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见状，女子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发觉眼前一黑，好似五感尽失，顷刻间瘫倒在地上。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武擎天脸上划过一丝遗憾，他俯下身，一把抱起白衣女子。
但见光影闪烁，二人已是踪迹难寻，只留一声叹息在山谷……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
……
富人有言：吃亏是福。
学士对曰：读书是福。
黎庶笑答：平安是福。
想到这里，他杨某人真想把那劳什子的富人和学士拉过来臭骂一顿，一把年纪了连什么是福都分不清楚，倒是这平头百姓还算有点把子见识，但也只说中个十之六七，仍未把福字的核心诠释清楚。
那到底什么才是福呢？
或许骠骑大将军此时的状态会给出答案……
“左边，左边，再往左一点……对，对。”杨承彦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双臂环胸，惬意地靠在一座土丘上，嘴里叼着一根品相极佳的猫尾草。
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鸿都学者，竟然会召开《何以为福》的辩论会，更想不明白这种低级的话题竟会有那么多闲着没事干的人参与。
他依稀记得，那日居庸殿里是如何的人山人海，而他杨某人是如何用一篇《假如给我一座土丘》，惊得一众辩者哑口无言，直让苍国皇帝沉默不语。
谁曾想那考官竟是这般有眼无珠，连个魁首都不肯授予。
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躺平就是福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唉，真是没品！
“没品！”
突如其来的话音让半蹲在一旁的器灵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停下了接着捏，肩膀到现在都还酸着。”杨承彦没好气地甩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换一边接着捏。
“唉，如果你这家伙是个母器灵该多好啊，嗯……体贴又能干。”
“啊？”器灵瞬间摆出一张苦瓜脸，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那老大你还不如直接帮俺找个母器灵呢！”
“啊”杨承彦装模作样地惊叫一声，疑惑道：“这世上真有母器灵啊，本将军只是随口说说，别太当真啊。”
闻言也不见器灵有多失落，它停下手上的动作，嘿嘿一笑，道：“老大你若是能帮在下寻得一道母器灵，俺就……”
“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母器灵？”
但见光影一转，两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正是武擎天二人。
杨承彦刚欲寒暄两句，但注意力很快就被武擎天怀中的女子所吸引，他瞧了又瞧，打量了好一阵才勉强将其认出，“唉大哥，这不是武樱嘛，你怎么把这妮子带过来了？”
武擎天有个养女，这事杨承彦自然知晓，约莫六年前与其见过一面，彼时这武樱还长得十分青涩，如今六年已过，这妮子也算极有风韵，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少女初长成？
若不是清楚自家大哥的性格，他几乎下意识以为武擎天又从哪儿勾搭了个良家少女。
“唉……”
武擎天叹息一声，接着俯下身，将武樱放在一处草垛上，在确认了茅草不会扎人后，这才慢悠悠地坐在杨承彦身旁，两人一齐靠在土丘上，一人面露疑惑，一人满脸无奈，像极了说书故事里的难兄难弟。
“还不是这姑娘死活非得跟来。”
“话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母器灵？”武擎天好奇地问道，“话说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母器灵？”
杨承彦与那器灵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
见他们这般扭捏作态，武擎天很快便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见过他了？”
“他……”
这看似简单的一问，对杨承彦来说却宛若世纪难题，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回答。
见自家老大陷入沉思，一旁的器灵不禁感到些许好奇，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骠骑大将军如此慎重，这武擎天口中的“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它紧盯着杨承彦，期待着从他口中探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杨某人的沉思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但他接下来的话也让那器灵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见到他，但我知道，他往柳林关去了。”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武擎天站起身，对着柳林关的方向穷极目力，似是要将那埋藏在暗流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比以往更强了！”
“那当年你答应他的事，还作数么？”杨承彦也随之起身，他吐掉口中的猫尾草，同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庄严的目光落在武擎天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自然作数。”
武擎天双手负于身后，抬首傲视苍穹，眼神中闪过一抹霸气。
……
“即使这条路的尽头是座悬崖，本圣也会一通到底，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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