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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回事?”赵俊臣问道。
陆远安先是愤恨的瞪视了一眼临清知府张继之,然后才向赵俊臣解释道:“还不是这个临清知府张继之!我平时看他办事还算谨慎勤勉,也对他比较放心,没曾想他竟是这般的胆大妄为、欺上瞒下,之前向我谎称陛下的行宫已是准备妥当,而我竟也误信了他!然而当我来到临清之后,视察这里的行宫,却发现完全是一个空架子,虽然从外面看着还算不错,但内部竟是完全没有装潢修饰,这又如何可以让陛下居住?”
说到这里,陆远安更是气愤难忍,再次瞪了张继之一眼后,又说道:“更可气的是,这般简陋的行宫,张继之竟然真打算就让陛下入住!若不是我临时起意视察行宫,真让陛下住入了这般简陋的地方,怠慢了陛下不说、引起陛下的震怒也不谈,就说我等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员,今后还有何颜面,岂不是引人嘲笑?唉!真是气煞我了!”
听到陆远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亦是眉头一皱。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继之所准备的行宫究竟是多么简陋,但看陆远安的气愤模样,却也可以想象,再想到德庆皇帝的品性,若真是住入了这般简陋的行宫,也必然会心中不爽,而准备了这般简陋行宫的地方官员,接下来也自然会倒大霉。
只是,看眼前张继之的惊慌模样,显然是个性子懦弱的人,又怎敢这般得罪德庆皇帝?
于是,赵俊臣转头向着张继之看去,说道:“哦?看不出来,你的胆子竟是这么肥,连陛下的行宫也敢糊弄造假,说来听听,你究竟为何敢这么做?”
张继之跪在赵俊臣面前,身体愈加的发颤,在喏喏了两声后,终于颤声解释道:“回、回赵大人,陛下驾临本州,下官又怎敢糊弄造假,本州的那处行宫,原本是陛下第一次南巡时所建造,距今不过二十余年,而为了准备南巡,朝廷发下来三万两银子,下官将其中大半都用来修缮行宫,所、所以这处行宫是可以住、住人的。”
听到张继之还要狡辩,陆远安愈加愤怒,斥责道:“你还敢狡辩?固然,那处行宫修缮了一番,并不漏雨、也不透风,但也仅此而已!寻常老百姓是可以住进入,然而陛下身为帝王之尊,又岂能入住这般简陋的地方?我且问你,你准备的那处行宫可有后花园?行宫里的地砖、雕杆、砖瓦等等,可符合陛下的身份?陛下的寝室内又是怎样的摆设?行宫里准备的食材,又比寻常酒楼好多少?就这样,你还敢让陛下入住?”
陆远安每一次质问,都会让张继之身体颤动一下,面色惨白、冷汗已是渗湿了官服,显然是十分惧怕陆远安的威势,然而还是忍不住低声解释道:“可、可是,若是按照巡抚大人所说的规模,朝廷拨下的三万两银子,根、根本就不够用啊,还有人手也不足……”
随着张继之的解释,一众山东官员皆是发出了一阵嗤笑。
“糊涂!”陆远安更是斥责道:“你难道就不能从临清州的库银中拿出一部分先垫上?你临清州是出了名的富裕,难不成连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人手不足,难道你就不懂得征召一些百姓?”
“可、可那样的话,岂不是造成了亏空?今后还要向临安百姓征税才能补回来,临清州虽然富裕,但百姓们并不富裕,又、又岂能再为他们增加负担?至于征召百姓……临清州的壮年,大部分人都在码头与船上干活,干一天活就领一天的工钱,若是征召了他们修建行宫,他们没了工钱,岂不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张继之依然是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只是,这般为民请命的话语,再配合上张继之的懦弱模样,却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完全不搭配。
只是,看张继之的神态,却也不似说谎。
而陆远安听到张继之的回答后,更是气愤到了极点,下意识的就想说一句“那些百姓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能把陛下伺候好就行!”
然而,话到了嘴边,陆远安终于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话只能私底下说,却绝不能当众说出来,否则影响实在不好。
所以,陆远安手指着张继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好、好、好!没曾想我山东境内,竟还有你张继之这样肯为百姓着想的青天!”
张继之又是身体一颤,却再不敢反驳了。
一旁,赵俊臣喃喃自语道:“张继之、张继之……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有了印象,再次打量了张继之一眼之后,讶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太子审办了‘南巡筹备舞弊案’之后,回到京城一口气弹劾了百余位地方官员,但与此同时,却还为几位地方官员请功,称这些官员在筹备南巡期间,不仅没有贪污受贿,反而体恤民力,一心为百姓考虑,办事节俭,作风清廉,皆是难得的能臣,而这几位地方官员之中,就有你张继之的名字!”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继之不由吃惊。
张继之并不是太子党官员,又天生胆小懦弱,在太子朱和堉离京审案期间、路过临清州的时候,也曾召询过张继之,只是张继之当时见到了太子朱和堉之后,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把事情解释明白。
张继之本以为太子朱和堉对他的印象极差,却没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之后,竟是为他请功了!下意识间不免有些幸喜。
然而,幸喜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下来张继之又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位赵大人好似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不佳,若是因为太子为自己请功的事情,让赵俊臣误以为自己是太子的门人,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怕是会非常不堪!
于是,张继之的脸色愈加惨白,身体也愈加颤抖不停,想要向赵俊臣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副随时会吓晕过去的样子。
眼见张继之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按照赵俊臣的印象,像是张继之这种宁愿得罪德庆皇帝也不愿意让百姓受苦的官员,一般都是胆大如斗、心性坚强、正义凌然的模样,然而,眼前的这个张继之,不仅模样有些猥琐,更是胆小如鼠,在自己面前说跪就跪,不见丝毫的气势与尊严。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竟是宁愿冒着被德庆皇帝责罚的危险,也不愿意增加百姓的劳苦,让赵俊臣不由心生诧异。
朝中的那些清流们,固然也敢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意办事,甚至还敢直接顶撞德庆皇帝,但这只是因为他们笃定了德庆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诛杀言官——即使德庆皇帝杀了他们,亦是成就了他们的千古名声——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害怕,也因此而无畏。
然而,像是张继之这种明明知道害怕,却还坚持为百姓着想的人,从某方面而言,却要比那些清流们可贵多了。
只是,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驾临临清州,赵俊臣却也没有闲心继续深入了解张继之,只是深深打量了张继之一眼后,就转头向陆远安问道:“刚才,陆巡抚你说你与众同僚已是商量出了弥补办法,却不知是什么办法?”
陆远安解释道:“临清州境内,有一富商巨贾,姓李,这李家府邸之奢华精美,即使在山东境内也是非常出名,足以作为陛下的歇脚行宫使用,如今我已经说服了李家,让他们暂且搬出去几日,将府邸交由陛下暂住,而且我已是派人把那李府收拾的干干净净,想必陛下他一定会非常满意,只是这件事情还望赵大人可以暗中照料一二,否则临时换了行宫,我等地方官员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说着,陆远安冷冷盯了张继之一眼,又补充道:“还望赵大人放心,这件事情只要你帮了我们,接下来我山东上下必有报答,而且我也向赵大人保证,除了临清州之外,山东境内其他地方的迎接事宜以及行宫准备皆是妥妥当当,绝不会再麻烦赵大人,而这个张继之,等陛下离开了临清州之后,我马上就收拾他。”
一旁,听到陆远安的话后,张继之的身体又是一颤,喏喏两声,却不敢说什么。
而赵俊臣则是沉吟不语。
就在赵俊臣沉吟之间,突然有人高声呼唤道:“快看,陛下的龙船出现了。”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运河的尽头,果然出现了南巡船队的影子,虽然距离尚远,但船速很快,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来到临清州。
眼见如此,陆远安也有些着急,追问道:“赵大人,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想到李立德日后还要在山东立足,正需要陆远安的支持,虽然传闻中陆远安是首辅周尚景的门人,但此时卖他一个情面,日后也未必没有好处,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说道:“既然如此,陛下那边,就由我来说项,绝不让陆巡抚以及山东众位同僚为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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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嗯,今天第二更!
如今已是快十点了,爆发计划失败,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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