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谈蒙古联军与陕甘三边的各自布置。
却说,战兵新军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很快就兵分两路、奔赴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
相较于张诚、李丕的那一路分兵,何漳的麾下集中了火器营、骑兵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全都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
这样的兵力对付区区几名拥兵自重、不服军令的边军武官,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何漳依然是不敢有任何懈怠,他很清楚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那几名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只不过是小虾米,绝不是战兵新军的对手,战兵新军的真实目的乃是树立威信,所以就必须要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干净利落的完成任务,一旦是稍有拖延与波折,这次行动就算是失败了,甚至还会影响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情。
与此同时,这次行动也是为了进一步强化战兵新军的磨合与默契,甚至是赵俊臣对战兵新军的一次考核,战兵新军今后究竟会在战场上扮演怎样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一次的行动效果。
除此之外,战兵新军还有一个隐藏任务,那就是在行军路上与戚斌新军“切磋”、“交流”一番,并且是以实力压服戚斌新军,让戚斌新军彻底服从于赵俊臣!
为了这些目标,何漳一路上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战兵新军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行军;想要向沿途的边军卫所展现实力,战兵新军在急行军的同时还必须要展现出强大的军威气势;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而言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但战兵新军毕竟是刚刚成型不久,问题依然留有不少,遇到这样的苛刻要求,将士们难免是心生怨气,所以就需要何漳想方设法的进行安抚;与此同时,因为急行军的缘故,时不时就会有士兵掉队走散,这些麻烦同样是需要何漳分心处理。
可以说,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何漳简直比练兵的时候还要更加幸苦,若不是毛家栋、刘蛮牛等人能够为他分担一二,哪怕是何漳老当益壮,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幸好战兵新军待遇优厚,受到了赵俊臣的思想动员之后又是士气高昂,所以才能够勉强达到要求,若是寻常的边军部队,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哗变,也必然会有大量士兵偷逃。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漳领兵奔向榆林南路。
行军路上,可谓是情况频出,战兵新军每行十里路程就会停下休整一次,整顿队伍之余,也顺便是等待那些掉队的士兵。
到了晚上扎营休息之际,战兵新军只前进了不足七十里路程。
秦朝名将白起在华阳之战时,曾在八天时间内领兵行军八百里;汉朝霍去病曾在六日时间内转战千余里,同时还杀敌上万;唐时李道宗的麾下军队更是惊人,曾在十天之内行军两千余里,期间还与吐谷浑大军苦战数场;哪怕是前朝时期,秦良玉率领近万步兵从重庆赶到北京,也只用了两个半月时间,并且减员不到二百人…
也就是说,古时精锐军队的行军速度至少也应该达到日行六十里的标准,若是急行军速度的话,更是应该达到日行百里的标准。
但战兵新军第一天的急行军,却只前进了不足七十里路程,何漳对于这个成绩自然是不大满意。
但何漳也知道,战兵新军还处于磨合时期,一切都急不来,将士们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行军速度也会逐渐加快,所以何漳也没有太过于急切。
然而,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没过多久,突然有一位信使快马追上了战兵新军,交给了何漳一封总督府的密函。
帅帐之内,何漳拆开密函查看,顿时是面色大变。
在这封密函之中,赵俊臣向何漳详细交代了蒙古联军的动向与意图。
得知蒙古大军即将要进攻陇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何漳再也无法镇定,连忙向信使询问道:“对于蒙古人的异动,钦差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布置?是否需要我领兵赶去陇南支援?”
信使名叫李涵,同样是赵俊臣从京城带来的幕僚。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李涵摇头道:“钦差大人自有安排,何将军的任务并没有变化,依然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战兵新军将会在战事中期加入战场,负责包围截抄之事,所以何将军并不需要急着赶去陇南支援…钦差大人把蒙古人的动向告知将军,只是因为将军您乃是陕甘边军的栋梁支柱,希望将军可以心中有数、明白局势之紧迫,眼下的任务绝不可耽搁太长时间!”
何漳的表情愈加严肃,点头道:“我明白了,还望你回去转告钦差大人,我何漳一定会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绝不会耽搁战事!”
李涵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既然何将军已是明白了钦差大人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这里停留了,因为蒙古人的异动,花马池营眼下已是忙成一团,我还要尽快赶回总督府为钦差大人分忧,这就告辞了!”
李涵乃是赵俊臣的亲信幕僚,按理说他离开的时候何漳就算是没有亲身相送,也应该客套恭维几句才对。
但何漳此时心中只想着今后的战事安排,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之后,就任由李涵离开了。
等到李涵离开之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大帐内的另外二人。
这两人皆是何漳在战兵新军之中最看重的武官之一,分别是骑兵营主将毛家栋与与步兵第一营主将刘蛮牛 让何漳较为满意的是,这两人皆是表现不错,毛家栋依然是一副冷肃模样,只是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而刘蛮牛则是隐隐有些激动,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何漳缓缓说道:“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异动,想要集中兵力攻打陕甘陇南,这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但在此之前,我们首先还要去攻讨那些不服军令的边军武官,所以你们暂且不要向人透露这个消息,以免扰乱了军心…还有,我原本是想要在路上慢慢磨合将士,让他们逐渐加快赶路速度,但如今看来,这般做法已是不合适了。为了避免耽误战机,明天的行军速度必须要进一步加快…武官们也要加紧督促,不能再让太多士兵掉队了,今天已是因为这种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若是再有将士掉队,也不必刻意等待他们,以战兵新军的士气与待遇,士兵们就算掉队也不会逃跑,可以让他们自行前往榆林南路归队…”
说话之际,何漳的目光盯在刘蛮牛身上,问道:“蛮牛,没问题吧?”
刘蛮牛猛地站起身来,大声答道:“何将军放心,从明天开始,我步兵第一营绝不会再拖后腿!”
何漳麾下集中了骑兵营、火器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其中骑兵营全是乘马而行,赶路之际最是轻松,火器营的士兵大都只是背负火統而行,行军路上也没有太大负担,但刘蛮牛的步兵第一营就有些拖后腿了,因为装备精良的缘故,步兵第一营的将士大多是背负着沉重的甲胄与武器赶路,不仅是速度更慢,体力也消耗更多,今天战兵新军所掉队的将士,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于步兵第一营。
这是客观情况,所以何漳也没有怪罪刘蛮牛,只是见刘蛮牛的情绪有些激动,与他一贯的沉稳表现大不相同,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马上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蛮牛的心情有些激动?”
刘蛮牛微微一愣,才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然后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沉稳,声音含着一丝冰冷肃杀之意,点头道:“卑职只是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杀敌为家人报仇了!”
这一次,何漳却是面现责备,道:“你如今乃是步兵第一营的主将,麾下近四千名将士的性命都要由你负责,将来到了战场,咱们战兵新军必然会是主力,而你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影响战局之胜败!本将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绝不能被心中情绪影响了判断,否则我今后可不敢重用于你!”
刘蛮牛沉默了片刻,然后垂首答道:“卑职明白了!”
其实,何漳虽然是警告了刘蛮牛,但他此时的心情同样是隐隐激动!
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大动作,很快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
在此之前,何漳虽然是勇名远播、战功卓著,但说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他从前麾下只有两三百名私兵可用,只能对付蒙古人的小股骑兵,所谓的战功也不过是杀敌十余、退敌数百罢了,根本不能够伤到蒙古人的根本,也无法影响战局。
但如今,何漳已是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麾下拥有近两万名精兵,还得到了钦差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拥有了与蒙古主力直面交锋的力量,也终于有机会大干一场、留名千古了!
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是即将要实现,何漳又如何还能平静?他的心情甚至要比刘蛮牛还要更加激动!
只不过,何漳毕竟是沙场老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务必要保持冷静,他对刘蛮牛的一番警告,其实也是在警告自己!
见到刘蛮牛听从了自己的警告,何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陕甘三边与蒙古联军的大战虽然是一触即发,但我等也不能忽视眼前的任务,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交代…对了,戚斌新军如今位于何处?”
说到后面,何漳突然想起了赵俊臣交代给战兵新军的隐藏任务。
毛家栋起身答道:“按照情报,戚斌新军如今正在咱们东南方向的八十里处,这支军队虽然是向着花马池营方向行军,但速度很慢,每日不过是三四十里的路程…若是咱们加快行军的话,应该会在明天晌午之后与戚斌新军碰面!”
何漳面现冷意,说道:“吩咐下去,明日的卯时一刻,大军准时拔营出发!…再吩咐下去,探马发现了戚斌新军之后,不必与他们接触,而是要隐藏行迹、尽快向本将呈报…戚斌多次违背钦差大人的军令,但钦差大人则是屡屡容忍,认为此人的能力不可多得…哼,我这一次倒是要试一试此人的斤两!”
事到如今,何漳大约也看出来了,赵俊臣在陕甘三边最看重的武将共有两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戚斌,甚至赵俊臣对戚斌的重视程度还要隐隐更高于何漳。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仅是文人相轻,武将之间也同样是互不服气,戚斌近两年固然是战功不俗,但毕竟只是小辈,又有何资格与何漳这样的沙场老将相提并论?
所以,何漳的这一番决定,除了赵俊臣的吩咐之外,也是有些心中不服气的因素!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刘蛮牛与毛家栋二人再次遵命。
他们皆是赵俊臣的亲信,对于戚斌同样是看不顺眼很久了!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戚斌新军的表现竟是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然后,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看重戚斌的原因!
与何漳领军的一路急行不同,戚斌自从收到了赵俊臣的征召军令之后,就一直是磨磨蹭蹭、异常敷衍,不仅是拖延了好几日时间才开始领军出发,一路上的行军速度更是慢得令人发指。
当然,戚斌也并不是一味的拖延,他同样是趁着赶路的机会进一步的操练新军。
行军路上,戚斌对于麾下新军的要求极高,新军将士们不仅是要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并且还必须要保持队形齐整、步调一致!
这样的要求,远要比何漳对战兵新军的要求更加苛刻!
战兵新军每行走十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顿一次,对于这样的成绩何漳就已是很不满意了,但戚斌新军的情况就更加夸张了——每当新军士兵们的队形略显散乱之后,戚斌就会下令停军整队,这样一来,戚斌新军几乎是每行军半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队,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的龟速前进了。
到了第二天的未时左右,眼看着日头已上三竿,将士们也全都是饥肠辘辘,戚斌就下令停军,让将士们歇息吃饭。
然而,就在戚斌新军的将士们休息吃饭的时候,战兵新军的探马已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然后,依照何漳的要求,探马们并没有惊动战兵新军,而是悄然原路返回、将戚斌新军的事情禀报于何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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