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长相思之夭玹共白首 > 第9章 宣琦
    乾阳殿偏殿,子时。

    暗卫将小夭带入殿内,侍女忙将小夭扶到榻上躺好。

    玱玹匆匆赶来,疾步走到榻边,看到小夭正苍白着脸,嘴角淌着细密血丝,他身子一颤,胸口炸开多年前小夭遇袭时的恐惧感。

    侍女递过来手帕,玱玹接过,一边为小夭轻拭嘴角血迹,一边用森冷语气下令:“潇潇,派人通知鄞,立即赶来。暗卫失职,按照规定处罚。”

    小夭知道暗卫规矩森严,此刻若不为其求情,定会枉添几条性命。她虚弱地抬手拉住玱玹的一角衣袖:“玱玹,我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不必责罚他们,是他们救了我。”

    玱玹不愿刺激小夭,只好妥协:“出发之前,我下过令,务必保护好你,否则严惩不怠。有你为他们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惩一百军棍。”

    一刻钟后,鄞赶了过来,仔细查看小夭伤势后,向玱玹禀报所受仅皮肉伤,无大碍,小夭估摸着那人灵力似是十分强大,自己却只受轻伤,想必是出手时有所保留,却又不明白为何那人不下死手。

    鄞为小夭开了疗伤的草药,用灵力炼制好后,来到床边,准备给小夭敷药,手刚触及衣领,却听见玱玹厉声喝道:“鄞,你做什么?!”语带震怒,足令闻者不寒而栗。

    鄞吓得浑身一颤,腿软跪地。两百年了,玱玹对他始终以礼相待,从未疾言厉色,登基为帝后亦不曾改,此般情形尚是首次。他是老实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给川柏敷药,陛下却为何此般震怒。因有哑疾,口不能言,鄞只能沉默恐惧地跪着,等待玱玹的指示。

    “你下去吧,敷药之事交给潇潇。”玱玹语气平缓了许多,鄞顿时松了口气。

    玱玹去了正殿回避,潇潇亲自为小夭退去衣衫,伤口上的血连带着衣襟一起凝固,拉扯时难免牵动伤口,虽然小夭流浪民间时,受皮肉伤乃家常便饭,此刻亦不能忍,不禁哼出声来,潇潇见小夭吃痛,忙让侍女点上安眠香,待小夭入睡后,方为伤口上药。

    上药完毕,玱玹回到偏殿,吩咐侍女搬来一把椅子,置于小夭床边,遣退了众人,静静翻阅起一卷奏折,至子时倍觉神疲乏力,便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半夜,玱玹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顿时被惊醒,睁眼一看,只见小夭眼泛红光,手持一只短簪,正朝自己刺来,他忙侧身滚至地上,所幸躲避及时,小夭穷追不舍,执簪不停刺向玱玹,玱玹躲闪至小夭背后,用双臂禁锢住她,却不料小夭反手卧簪,朝身后一刺,正中玱玹腹部,玱玹吃痛,撞翻了一个瓷瓶。

    侍卫听到瓷瓶碎裂声,急忙冲入殿内时,看到的是玱玹已倒在血泊中,小夭执簪要刺玱玹的一幕。潇潇身形极快,瞬间已如鬼魅般闪至小夭身后,抬掌将她击晕。

    潇潇扶玱玹躺到榻上,侍女将小夭放到了另一张榻上。

    见玱玹月白色锦袍已被鲜血净透,潇潇大惊,想要赶去通知老轩辕王,被玱玹制止:“吩咐下去,今晚之事,传出去一个字,杀无赦。传宣琦进宫。”

    鄞刚睡下,却惊闻陛下遇刺,刚好不容易找回来三魂,被吓得差点又丢了七魄。清冉见他坐在床上发愣,便拉着鄞的胳膊站起,匆匆往他身上披了件外袍,让侍者领了他去。

    鄞给玱玹检查了伤势,暗道所幸簪短,伤口不深,未及脏腑。

    清冉捧着治伤圣药——碧血青参丹来到偏殿,玱玹服下后,伤口瞬间没了踪影。

    在安眠香的作用下,玱玹和小夭皆陷入沉睡,潇潇守候在侧。

    忽然,有侍者来报,瑞王来了。

    一位身姿颀长、容貌清雅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件湖色长袍,头束白玉冠,额前两侧点缀着稍许寸长青丝,甚是风雅。

    潇潇见是宣琦到来,赶忙迎入殿内。她走至玱玹榻旁,刚要禀报,宣琦忙走过来抬手拦住,轻声道:“勿扰陛下休息,我在此等他醒转。”

    玱玹因伤口隐痛,加上忧心小夭,睡得不深,被说话声惊醒,潇潇扶他靠到枕上。

    轩齐上前行礼:“轩齐参见陛下。”

    玱玹看向轩齐:“宣琦,川柏今晚回来后,突然发狂,眼泛红光,见人便攻击,似是邪气附体,你在不周山修行两百年,想必深谙驱邪之道,快给他看看。”

    宣琦点头称是。

    他行至小夭睡榻旁,伸出手指轻触小夭额头。蓦地,小夭双眼大睁,眸中红光渗人,猛地坐起身子挥掌劈向宣琦,宣琦身子灵活,躲闪极快,不经意间闪到了玱玹榻旁,小夭见榻上有人,便转移目标,抬手又要攻击玱玹。潇潇见状,忙与几个侍卫一起,擒住张牙舞爪的小夭,用绳索捆住放到榻上。

    宣琦继续先前动作,片刻后,他回禀玱玹:“看起来是中了失魂术,中此术者,发作时会丧失心智,狂性大发,逢人便袭击,至对方死才罢休。只是。”

    玱玹道:“只是什么?”

    “榻上之人貌似是一名女子。”

    玱玹向来信任宣琦,便遣开旁人,告知了他小夭的身份。“可有方法解除?”他问道。

    “用召魂术即可。”宣琦胸有成竹道。他从袖中掏出一支约三寸长、陨石为身、龙须为毫的笔,笔在手中倏地变大,他挥手在小夭卧榻上空画了一个金色闪闪的符咒,符咒飞旋几圈后,附到小夭身上,小夭立刻安静下来,眼中红光消失,恢复了神志。

    小夭脸上一片迷惘,全然不记得方才发生何事,她从榻上坐起,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立在榻前,连忙诧异地问:“你是谁,为何在此?”

    “我是宣琦。”宣琦回道,“你中了失魂术,我已帮你解除,你感觉如何?”

    小夭道:“我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但现在已无任何异样感。”目光扫向他处,惊奇地发现玱玹正躺在另一处榻上。小夭忙奔过去,只见眼前之人面无血色,腹部缠着一层隐有血迹的纱布,她急忙开口问:“玱玹,你怎么受伤了?是谁伤了你?严重吗?”

    “我没事,方才在去小月顶的路上遇刺客袭击,皮肉伤而已,无大碍。”玱玹平静回道。

    小夭隐约觉得玱玹有事瞒她,紫金顶守卫森严,从未有刺客进入,何况是近身刺杀玱玹。他的伤,恐怕是自己失魂术发作时所为。且她心中有另一重忧虑,若自己是偶然中术,那倒还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刺杀玱玹,那就太危险了,难道那青衣男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自己与青衣男子素未谋面,难道是桑葚知道自己在尾随她,故意告知了青衣男子,让他企图灭口?

    小夭忽然想起今日赤水老族长的话,仔细问了一遍玱玹她方才中失魂术时的症状,立即明白,赤水老族长正是身中此术。

    小夭走近玱玹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将赤水老族长的话和自己的推测告知。

    玱玹蹙眉思索了一瞬后,道:“先扶我起来。”

    小夭扶玱玹靠坐到榻枕上。

    玱玹指了指宣琦,看着小夭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七叔的儿子宣琦,也是你的表弟,你被送往玉山后,他才出生,从十岁起就被送往不周山修习。我方才向他介绍了你的身份。”

    小夭心想,玱玹愿意向宣琦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必这位表弟颇得他信任。此前因王位之争,其他几位表弟非但与她和玱玹不甚亲密,反而明枪暗箭,如今难得有一位关系融洽的表弟,她心下十分愉悦,便含笑打招呼道:“宣琦表弟,听哥哥说,你自幼与他亲厚,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般潇洒倜傥。”

    “见过表姐,久仰大名。”宣琦亦笑着抬手行礼,他有一双星星眼,点缀在颇具少年感的面容上,微笑时让人如乍见花开、春风拂面般愉悦。

    小夭道:“听说你精通降妖驱邪之术,府中搜罗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不知我是否能去开开眼?”

    宣琦微微一笑:“随时欢迎表姐大驾。”随后,转身对玱玹道:“陛下有伤在身,臣弟不便多打扰,先行告退。”

    “先等一下。”玱玹叫住宣琦,“今日小夭去了趟赤水府,从赤水老族长处得知,包括他在内的许多重要将领家属都患上了失魂症,我让暗卫给你一份患者名单,辛苦你明日动身前往帮他们解除。”

    “明白,臣弟告退。”宣琦领旨,又对小夭微微颔首,出了大殿。

    小夭觉得与宣琦十分投缘,对玱玹笑道:“这位表弟看起来是个磊落之人。”

    玱玹道:“他不爱权术,性子跟你倒有几分相似。哪天你觉得在宫中待闷了,不妨去他那里转转,他有一个园子,你定会喜欢。”

    小夭点了点头。

    后来,小夭从小道消息听说了宣琦的过往。

    宣琦是七王诸祀唯一的儿子,自幼灵根薄弱多病,诸祀为强健其体魄,将十岁的宣琦送往不周山,跟随岐黄祖师修行。宣琦五十岁时,诸祀谴人去接他回府,怎知他痴迷修行,专习降妖驱魔之道,死活不愿回府。直到十年前诸祀病危,宣琦才被强行召回继承王位。

    年轻俊朗的未婚世族男性,还是个王爷,自然很是吸引狂蜂浪蝶,青睐他的世家小姐从紫金顶排到了轵邑城,媒婆将门槛踏破了一个又一个,宣琦成了婚恋集市上名噪一时的香饽饽,一位贵女都没瞧上的高岭之花。

    但渐渐地,坊间开始传闻,宣琦是个断袖,从此情况有了反转,香饽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臭馒头。

    但凡父母都为儿子计深远,亦需顾及家族颜面,更何况是堂堂王府。宣琦的母亲老王妃开始为他谋求一门好亲事,主动与世家大族攀姻缘。奈何因传闻,有名有姓的家族都对宣琦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老王妃为扭转儿子名声损伤无数脑细胞时,突然有一天,雄踞西南方的颜氏族长着媒人上门提亲,请求将唯一的女儿颜婧嫁于宣琦。颜婧是大荒内出了名的美人,虽是妾室所出,幼年丧母,但作为颜氏唯一的女儿,自幼跟随父兄征战疆场,是轩辕国内屈指可数的女将军。老王妃觉着二人家世样貌极是般配,且这等儿媳说不定能管着儿子收了性子,自是十分欢喜,立马应承了下来。毫无意外,宣琦死活不娶,婚礼日期一推再推,竟拖延了三年之久。宣琦是个孝子,后来实在经不住母亲的数度以死相逼,才与颜婧成了亲。

    因果因果,有果必有因。原来,那日颜婧亲率五百精兵押运粮草至前线途中,在一山坳处惨遭蛇妖袭击,全军覆没。只因这蛇妖性淫,见颜婧生得漂亮,便偷袭了军队,欲抓她回洞府当夫人,刚巧被路过的宣琦和师姐灵雪撞见,为救颜婧,二人大战蛇妖。几百个回合下来,虽诛杀蛇妖,灵雪却中蛇毒身亡,宣琦亦身受重伤。宣琦在颜婧的军营昏睡一个周后,被接回了王府养伤。从此,颜婧便芳心暗许,非宣琦不嫁。

    坊间传言,宣琦与颜婧成亲那日,新郎新娘入洞房,新郎迟迟不掀盖头,一直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颜婧以为宣琦腹中饥饿,在吃东西,便耐着性子等待,怎知五个时辰过去,新郎仍旧不掀盖头,窸窣声响亦未绝于耳。颜婧羞怯怯地撩起盖头一角,抬眼一瞧,身旁的哪是新郎,竟是一只流着口水吃着蜜枣的黑面獠牙的猪妖。颜婧是将门虎女,一条九节鞭使得出神入化,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抬手就是一鞭,将猪妖打得原形毕露,化作一股青烟遁地而走。

    次日清晨,颜婧气冲冲前往老王妃寝宫告状,刚至门口,便看到小厮抬着醉醺醺的宣琦向老王妃禀报,说昨夜宣琦彻夜流连于暮楚馆。耳闻不如眼见,颜婧当时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但作为一个女将军,怎能如市井泼妇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伤了体面?她决定私下解决此事。当晚,颜婧在去暮楚馆的必经之路上堵住宣琦,质问他是不是断袖,怎知宣琦只回了一句:“你所见就是真相,后悔了可以随时和离”便扬长而去。颜婧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也回了一句:“纵死不悔”。

    之后,二人成了一对举国皆知的名人,只不过一个以断袖著称,一个以泼辣闻名,十天一小闹,一月一大闹,成亲十年仍未圆房。大荒人士对此事的看法颇有争议。其一,宣琦真是个断袖,对女人不感冒。其二,宣琦有一挚爱女子,却不能厮守,被逼成了断袖。其三,颜婧是个母老虎,气势汹汹,宣琦面对她时被吓得不举。其四,宣琦一心向道,不滞于男女俗爱。诸如此类不再赘述。宣琦倒也不在意他人看法,一如既往地过着逍遥日子,有事履行履行族长职责,没事搜罗搜罗宝物,与友人逛逛暮楚馆。颜婧虽对宣琦无可奈何,却将王府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王府众人皆敬重她的人品才情。

    故事当前处于颜婧锲而不舍地等待宣琦浪子回头的阶段。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37_137729/15454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