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赵知怀的亲事也渐渐尘埃落定。

    “过几日,叫你们这群泼猴都跟着去一趟毗卢寺。”

    大娘子坐在上首喝茶,下面几个小的高兴地恨不能蹦起来,就连往日最端着的赵妨兰都难得笑开。

    有些事大娘子不说,但跟大娘子住一个院的赵妨玉却明白,这回去毗卢寺不止一个踏青这么简单。

    恐怕是赵知怀的亲事定下了,要跟人家姑娘家相看。

    一个人出去未免招摇, 于是两家商量好日子,到时候举家同游,“碰巧”让年轻人们见一见也是大家族里相看姻缘的法门。

    虽说是婚前不见面为好,但也没有哪户人家真让自己家的孩子盲婚哑嫁。

    十五那日,赵家的姑娘小子都穿戴一新,浩浩荡荡往毗卢寺去。

    赵妨锦赵妨玉和赵妨兰一辆马车,一到车上,赵妨兰就笑开,伸手戳戳赵妨玉脑袋上的小包子。

    “可被五妹妹比下去了,她今儿戴了两顶珍珠花苞小冠子,难得出去玩,你怎么这么素净?”

    赵妨玉笑嘻嘻的往赵妨锦身上靠,并不接招:“是么?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瞧瞧,我今儿戴了母亲送的耳坠,本来还有个串花,只是沉甸甸的压得脑袋疼,姐姐说得等我再大些带就好了。”

    什么串花能沉甸甸的?总归大夫人手里出来的东西,没有差的。

    赵妨兰没讨到便宜,对上赵妨锦墨池一样的眼,说话的心思也淡了,拿着手里的小扇一下下扇风,透过纱帘看外面的街景。

    赵妨云脑袋上的两顶一模一样的小冠子赵妨锦也看到了,那冠子赵妨锦幼年时也有一对儿差不多的。

    将羊角辫束在圆形的珍珠冠子里,像花苞一样。

    按宋姨娘的分例是断然不可能拿出这样的首饰来的,说到底,这冠子是赵悯山给赵妨云的。

    可能赵悯山自己都不记得,这样的冠子赵妨锦有一对一样的。一个庶女,头上戴着跟嫡女类似的首饰,还是出门的时候穿戴,怎么想怎么打脸。

    赵妨锦心里有火,赵妨玉不明所以,但也不会傻乎乎的触霉头,软乎乎的将自己的帕子上的图案递到赵妨锦面前看。

    赵妨锦翻眼细看,还以为是什么稀奇东西,结果是一团四不像。

    “……四妹妹……还是要多加练习。”

    赵妨锦也弄不明白赵妨玉的小脑袋怎么长得,针线女红她这好妹妹一窍不通,诗词歌赋倒是一把好手,偏生算术一道又极其灵光,将赵妨兰压的死死的。

    马车晃晃悠悠,窗格上的光落在赵妨玉脸上,越发显得她白嫩。

    赵妨锦看了眼困的有些迷糊的赵妨玉,只觉得她如果真是自己亲妹妹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赵妨玉就是再好,也不是她亲妹妹。

    赵妨锦心里的那点恻隐快速消散,赵妨玉看的分明,也没多说什么,小猪似的往赵妨锦的怀里拱了拱。

    毗卢寺是当地的大寺,初一十五香客络绎不绝,素斋也是出了名的好吃。

    赵妨玉奔着素斋来的,赵妨锦被大娘子带着去瞧嫂子,赵妨玉一个人溜溜达达在佛寺里转悠,转着转着也转去了寺里的海棠林。

    毗卢寺种了许多海棠,嫩红色的花瓣层层欲染,花粉叶青,有些还新鲜的带着露水。

    赵妨玉从掐下来一朵嫩嫩的花苞,只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可这样好看的鲜花,还没有赵妨云头上的珍珠花冠好看。

    那样的冠子……

    也不知道换成银子能换多少钱。

    远远的赵妨玉就听到林子里有动静,似有喧闹,而且声音听着还极其耳熟。

    赵妨玉担心出事,仗着自己人小,这里是佛寺,进出口都有专人把守,出不了大事,也就大着胆子往喧闹的地界跑。

    是两个小姑娘在争执。

    且其中一个还是赵妨玉的熟人!

    青蓝色衣衫的少女眉眼含愁,水盈盈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对面的姑娘,红润的嘴巴说出的话却一下一下戳人的心。

    “姐姐怎么不讲理?明明是我先看白梅稀奇,想要折一支带回去给母亲瞧瞧,谁曾想这位姐姐居然……”

    赵妨玉心里狠狠一跳,只觉得大事不妙。

    她有一种预感,只看这女子的穿戴就知道这女子不好得罪。

    毗卢寺香客多,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还愿上香的人远不如往日数量众多,且来上香的多是梳着妇人头的夫人,像赵妨锦那样年纪的小姑娘更是少的可怜。

    眼前这姑娘,白白净净,一双杏核眼圆圆亮亮,通身的气派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赵妨玉生怕赵妨兰惹到的人是赵知怀的相亲对象,在树底下急的团团转。

    “春芍,你去找大姐姐,就说三姐姐跟人家吵起来了,我拦不住,对面也不像是好惹的。”

    “再喊个人,把门拦住,可别把这事情传出去。”

    赵妨玉可不想因为赵妨兰的没脑子,自己被连累背上刻薄一类的名词。

    春芍看赵妨玉面色严肃,一时间也跑的飞快,赵妨锦来得快,赵妨玉已经上前把哭哭啼啼的赵妨兰劝住。

    对面圆团团杏核眼的姑娘也被安抚下来。

    赵妨锦带的人多,赵妨锦一来,赵妨兰就不作妖了。

    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顿时收起来,又端出一副人淡如菊的做派。

    赵妨锦环视一圈,看赵妨玉将事态控制住,忍不住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赵妨玉笑嘻嘻的接过话:“这位姐姐叫什么?可喜欢吃甜口的点心?”

    “姐姐也站了半天,刚好来歇歇,我家今天带了龙井红豆糕来,和外面的不同,姐姐也好尝一尝。”

    赵妨玉转身杏核眼的姑娘介绍赵妨锦,等说到赵妨兰时,小姑娘的眼里忍不住划过厌恶。

    赵妨玉笑眯眯的和赵妨锦对视一眼,顿时默契的把赵妨兰往身后挤了挤。

    对面的姑娘自报家门,说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姑娘。

    赵妨锦握着赵妨玉的手忍不住用力,赵妨玉也是同样的反应。

    赵妨玉回头去接春芍送过来的点心,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后面低头的赵妨兰。

    她在想赵妨兰到底知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就是大娘子千辛万苦给赵知怀挑的正妻。

    “四妹妹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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