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姑娘到底大了,也给她一份体面吧。把张姨娘送去庄子上,往后逢年过节也不必回来了。”

    “三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栽赃陷害妹妹,这其中必然有张姨娘的挑拨,这样的搅家精,实是不该留在府中。”

    赵悯山面露不忍,但碍于大娘子的话,到底是没有阻拦。

    祸临己身的赵妨兰这才满脸带泪的从帐子里走出。

    她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张姨娘,一身月白衣裳,广袖束腰,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

    细伶伶的身影倔强的跪着,仿佛是临寒的白梅,也像是其他饱经风霜依旧有一身傲骨的事物。

    脸上的白纱被泪水打湿,赵妨兰挺直脊梁对大娘子道谢。

    跪下磕头感谢大娘子对她小娘的惩罚,她闭口不提动手脚的人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不提自己刚才到底对老爷说了什么才让老爷勃然大怒甚至想要动手掌捆赵妨玉。

    她清清白白的替姨娘谢恩,说朝夕相处,没想到姨娘遇事竟然这样顶不住事,她听张姨娘说的信誓旦旦,还以为张姨娘手中已经有了实证,没想到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赵妨兰掏出帕子施施然擦擦脸上滚落的泪珠,转过头握住赵妨玉的手恳切道:“既然是妹妹,那姐姐给四妹妹赔个不是,一切都是姨娘不当心,往后姨娘不在家中,阅兰轩有我在,必定不会让妹妹再受这样的委屈。”

    赵妨玉一看赵妨兰开演,立刻挤出几滴猫尿。她年纪小,哭的不像赵妨兰那样婉转动人,更憨态可掬,楚楚可怜。

    赵妨兰说一句,她就接一句,坐在上首的赵悯山和大娘子看在眼里,一人捧着一盏茶看戏。

    赵妨兰说:“妹妹大人大量,姐姐就知道妹妹不会跟姨娘计较这些小事。”

    赵妨玉哭着回复:“姐姐折煞我了,我一个小辈,哪里敢跟姨娘计较,我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的姨娘要一份尊重,只要张姨娘往后不再随意对着我辱骂我小娘,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这样不得体。”

    赵妨兰握着赵妨玉的手微微用力,笑的越发真切:“说来说去都是姐姐的不是,我实在愧疚,索性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家人,也不怕让家里人看笑话。”

    下一秒,赵妨兰膝行往后退开两步,紧接着就是一套双手交叠伏地,准备磕头大拜的模样。

    “姐姐过意不去,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好给,给妹妹嗑一个头,也算是代姨娘向你赔罪。”

    赵妨玉哪里能让这样的官司沾身,心想你算盘珠子都要蹦到我脸上来了,今天不惩治你一回,还真当她赵妨玉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赵妨玉立刻大喊一声,喊母亲救她,一边扑上去牢牢将赵妨兰抱住,不给她磕头的机会,一边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股脑的都蹭到赵妨兰的衣服上,边哭边嚎:“我年纪小,三姐姐不要吓我,哪里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先生说这要折寿,我不想再生病了,姐姐管好自己的姨娘就好,怎么说着说着就要磕头了?”

    赵妨兰一向和她娘一样,端的是人淡如菊的做派,人淡如菊么,自然是干净清爽,做什么都要带一股与旁人不同的出尘气质。

    自然,也极其喜欢干净,没有谁不喜欢干净。

    赵妨兰刚从床上下来,身上穿的轻薄,此刻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软乎湿润还微微发热的黏腻液体被抹上来!

    赵妨兰被这触感弄的头皮发麻,但当着大娘子和赵悯山的面又不能将怀里抱着她哭,狠狠往她心口上蹭鼻涕的死丫头推开!

    赵妨玉像一块烫手山芋,怎么拿怎么烫手,赵妨兰毫无办法,到底年纪小,不如赵妨玉这个骨子里的现代人反应快。

    赵妨玉还在抓紧时间疯狂输出,叫的像杀猪一样:“姐姐心疼自己的姨娘,玉儿也心疼我的小娘,她生我一场,还要因为我被骂的那么不堪……我对不起小娘,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爹,对不起祖母呜呜呜呜呜……”

    赵妨玉说的颠三倒四,但该传达出的意思一点没少。

    你小娘欺负我小娘,不管你今天出什么招,你的小娘犯了错,就该给我的小娘道歉。

    大娘子低头喝茶,嘴角是遮不住的笑,无她,赵妨玉哭的太混账了。

    连崔妈妈私底下都嘀咕:“没见过这么流氓的哭法。”肯定是有人带坏了府里好好养着的姑娘!

    今天能带坏四姑娘,明天就能带坏大姑娘!

    崔妈妈顿时对姑娘们的生活环境产生巨大怀疑,还没出门,连夜思考姑娘们生存环境改善三十条。

    两个小姑娘话语里的机锋瞒不过大人,大娘子眼看赵妨玉不需要她帮衬就把赵妨兰恶心的喘不上气,眼角眉梢的喜意半点不藏私,还扭头示意赵悯山看赵妨玉哭的稀里糊涂,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小邋遢模样。

    其实也不邋遢,都蹭赵妨兰身上了。

    “四妹妹,今天无论如何都是姐姐错了,是我不好,忘了你体弱,快先起来,别着了凉。”

    话说的好听,赵妨玉一听就知道这是赵妨兰的投降信号。

    但是她赵妨玉就不是见了兔子就撒鹰的人,给钱小娘道歉!必须得让赵妨兰给钱小娘道歉!

    赵妨兰说了好几次,赵妨玉就是哭,一开始小嘴巴还嘚吧嘚吧说点什么,后来情绪上来了,嗷嗷哭,眼泪鼻涕全部糊在赵妨兰身上,心口没有干净地方就蹭肩膀,往她肉上蹭!

    赵妨兰吓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在赵妨玉的鼻涕流到她身上的前一瞬,伸手狠狠将赵妨玉推开!

    赵妨玉哭的稀里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喊得太大声,有点缺氧。

    察觉到不对时,小胖团子已经摔在地上傻半天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嘎嘣一下晕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赵妨玉不知道,昏迷前一刻是崔妈妈和赵妨锦着急的脸,后面就一片漆黑,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清平院的床褥里躺着,身边还坐着一身家常服饰的赵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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