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妨玉去赵悯山的书房侍候笔墨一事在赵家引起轩然大波。

    春芍和香药在赵妨玉面前绘声绘色的演着阅兰轩和平波院的热闹。

    “三姑娘据说是昨晚上气的吃不下饭,五姑娘就更厉害了,竟是差点将整个平波院都砸了!”

    “二姑娘的房门上到现在都还有一个碗大的疤,今儿二姑娘身边的从绿去找崔妈妈,正巧赶上崔妈妈来给咱们姑娘送点心!”

    香药说的眉飞色舞,春芍不甘落后,也顺着香药演下去:

    只见春芍正正衣衫,端起身板问香药:“二姑娘的门坏了?好好的门怎么能坏?梨花木府里没有,如今要买倒是得去外面寻。”

    香药苦哈哈的弯腰扮演从绿道:“崔妈妈,昨儿五姑娘吃了些酒,不当心酒壶摔碎了,把二姑娘门上的漆被划了好些道子,求妈妈帮姑娘寻一寻。”

    “也不定是要换个门,找个好些的漆瓦匠来修一修也好。”

    春芍扮演的崔妈妈撇着嘴,眉心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演完香药笑着扑到赵妨玉膝前:“府里从来还没有姑娘去老爷书房侍候笔墨文书的!从前也就咱们大少爷才有这样的体面!”

    赵妨玉戳戳她的头:“我哪里能和大哥哥比,往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说了就叫人拧你的嘴。”

    香药笑呵呵的答应,一边的春芍眸色微闪,到底没说什么。

    还未到上学的时辰,赵妨玉看天色还早,让香药站到外头去守着,门窗打开,光明磊落,也让想要偷听的人无所遁形。

    “我身边的大丫鬟,就你和香药两个,若是没有差错,就是将来出嫁,也是你们跟着我。你和香药尚且不同,香药是家生子,但你不是。”

    “大娘子派你过来自有你的用处,从前我不说,往后你却要拎一拎,到底要在谁手底下办差。”

    “人为一个利字,看我往日做事你就该知道,我不会亏待自己人,但我也不会放过背弃我的人。”

    赵妨玉早让香药摸清了春芍的底细,春芍本是从外面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刚进赵家,为了站稳脚跟在外院认了个干娘。

    干娘姓鲁,是绣房有名的老妈妈,除了夫人陪房过来的钱妈妈,春芍的干娘算得上二把手,当初赵妨锦提醒赵妨玉快做衣衫,也是春芍私底下跟鲁妈妈递了话,才赶在其他几个姑娘涌来之前,把赵妨玉的单子赶在前面。

    这干娘眼看光鲜,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黑心鬼,收了春芍做干女儿,每月要春芍上交一半的月钱,看春芍如今在清平院做事,更是打算将春芍许配给自己儿子!

    春芍闻言立刻跪下:“奴婢永远都是姑娘的奴婢,只要姑娘不赶我走,我愿在姑娘身边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赵妨玉如今在几个姑娘里风生水起,鲁干娘早就四处宣扬要给自己儿子讨个体面,等春芍及笄,就把春芍要过去给自己儿子当续弦。

    鲁妈妈的儿子不是头婚,前头也是娶的一个漂亮但没有靠山的丫鬟,不到三年,生不出孩子竟是让祸祸磋磨死了!

    春芍来得晚不知道,等知道后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

    从崔妈妈安排春芍来服侍赵妨玉的时候,春芍就已经做了两手打算,如果赵妨玉可靠,她就认了赵妨玉做主子,到时候无微不至,哄的赵妨玉离不开她,等赵妨玉嫁人人,春芍自然能脱离鲁妈妈的钳制。

    如果赵妨玉不中用,春芍也另有打算,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替大娘子做事,赵妨玉在一天,她就要监视赵妨玉一天,成为知道赵妨玉私密最多的下人,让赵妨玉不敢放自己离开。

    春芍的一切打算都是建立在赵妨玉年纪小,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一切都还懵懵懂懂最好培养感情的时候。

    没想到赵妨玉早慧,居然是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

    春芍的软肋在赵妨玉手上,赵妨玉并不担心她会叛变,毕竟鲁妈妈就是一块最好的催化剂,有鲁妈妈的威慑在一日,就有春芍安稳臣服的一日。

    眼下她才六岁,展示不出过多的能力,最好打的招牌,就是她爹。

    彻底收服春芍,赵妨玉带着春芍去上学。

    学堂里的热闹不小,赵妨玉还没到,老远就听见赵妨云在数落自己的亲姐姐赵妨薇:“整天给这绣给那绣,到头来还不是便宜的人家!别说去书房了,爹都不夸你只夸那个鬼门关爬回来的!”

    赵妨兰坐在边上想笑却笑不出来,一身青白色的菱花袄子,低头看着面前的书,只是旧不翻页,想来也是心里有事。

    赵妨玉站在边上看了会儿,看着赵妨云气急败坏,看赵妨兰明明心里恨得滴血,脸上还是一派清冷读书人的装腔作势,看赵妨薇口口声声权威对着赵妨锦苦笑,企图撇清和赵妨云天生一对的无奈。

    “热闹好看么?”

    年迈的声音传来,赵妨玉立刻低头喊了句先生。

    先生笑笑,满是和蔼道:“听闻你日后要常去你父亲的书房侍候文书?”

    赵妨玉点点头,谦卑道:“只是帮父亲研墨沾笔。”

    先生笑而不语,最后进学堂前道:“你既聪慧,切莫辜负,多学多思。”

    “世人多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人间浩大,目光所及之处不过人世红尘的沧海一粟,人一辈子要是只活在一座城,围着一座宅子打转,那人生也实在无趣。”

    赵妨锦似懂非懂:“所以女子也要读书,不要围着宅子打转?可……不做这些我们做什么?”

    先生没说。只道看个人的悟性。

    这话其实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有想法的人不必多言,没想法的多说了也不明白,还要质疑。

    课后,赵妨玉顶着赵妨云几乎将她刺穿的视线去赵悯山的书房。

    今天的书房外很安静,安静到除了管家的赵山谁也不在。

    赵悯山写完最后一笔,问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认为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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