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言真的及笄礼回来当晚,赵悯山又宿在清平院。

    并蒂莲样式的烛台顶着新换的白蜡,大娘子剪短灯芯,赵悯山坐在一旁看书。

    “大皇子年岁到了,早则金秋,晚则明春,宫里必定要开一场选秀了。”

    “陛下正值盛年,不知今年是否要扩充后宫。”

    赵悯山眼也不抬:“趁早把锦儿的婚事定下,薇丫头的也赶着办。”

    大娘子眉心隆起一道褶,一想到今日看到盛装的孟言真,眼里划过不忍:“只盼言真能有个好归宿。”

    “妨玉知道下功夫,等锦儿和薇儿定亲,我便请个老嬷嬷回来,教导她们规矩。”

    “说来奇怪,怀儿醉酒和孟家老二在花园里打起来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问了两人,也都说是醉酒误事,并未生嫌隙。”

    赵悯山不爱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截住话头:“男孩子家打打闹闹是常事,不值当什么,又不是没分寸的小子,能给人脑子打出来。”

    不多时,正院灯火初歇。

    第二日,大娘子把赵妨玉喊来,打开府邸舆图道:“你年岁也到了,管家跟着锦儿一道学的,我不担心你管不好,只怕盛夏搬迁,热坏了人。”

    “你来挑一挑,挑好了,先布置起来,等夏日过去再搬便刚刚好。”

    赵妨玉说好,谢过后走到大娘子身边看舆图。

    赵妨锦和赵妨薇附近有一个不大的院子,离大娘子的清平院远一些,当初赵妨锦就想要这屋子,又不耐烦每日走远路,所以才挑了弈棋院。

    赵妨玉也喜欢那个小院儿,就定了那处。

    “起个名字吧,屋子有些旧,翻新后再住进去,换个名字,新屋子新气象。”

    赵妨玉想起院子里有好些芭蕉:“叫……蕉庐吧。”

    大娘子说好,又安排崔妈妈和她一道去蕉庐,看看后续需要添置和安排什么。

    屋子翻新不需要赵妨玉操心,赵妨玉看着庭中空地:“劳烦崔妈妈帮我寻一颗桂花树种在这儿吧。”

    随后又点了几个地方说是要种樱桃树,另有一些这里修剪那里伐的小事,崔妈妈都一一记录下来。

    夏日过得快,赵妨玉白日读书调香练刺绣,晚上放松在花园里带赵妨墨踢一刻钟毽子。

    赵妨锦要相看的消息,是跟着一场秋雨一道来的。

    赵妨锦拨开门口的珠帘进来,赵妨玉正靠在窗前的黑漆雕桂花绵延喜鹊方桌上点茶。

    赵妨锦坐到她对面,看着赵妨玉一双素手点茶,桌上只有一份茶具,和一瓶只插了两枝疏桂的小瓶。

    屋中冷香阵阵,窗外雨打芭蕉,还有碾茶的轻微声响。赵妨锦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不客气的拿过赵妨玉给自己的做的抱枕往身后靠靠,赵妨锦恨不得就着这样舒服的环境直接睡一觉。

    “你倒是能躲清闲。”

    赵妨玉笑着将点好的茶送到赵妨锦面前:“大姐姐这话说的真没良心,昨儿才给我拉过去盘账,盘了半日连顿饭也不管我,今日来又喝我的茶又枕我的软枕,还要说我,好没天理。”

    赵妨锦不答,装作睡着了,赵妨玉也不追击,重新又点了一杯茶,临窗听风,吃着自己院儿里做的桂花糕,整个人都圆满了。

    赵妨锦只觉得赵妨玉浑身都透着仙气儿,她要是男子,第一个娶她四妹妹这样的姑娘。

    琴棋书画,理家管账,既能做大家族的掌家妇,又能闲云野鹤,风花雪月。

    一张芙蓉面,她就没见过谁在容貌上能压赵妨玉一头,这才九岁呢。

    “你知不知道,有人瞧中你了。”

    赵妨玉喝茶的手一顿,嘴角牵起一抹笑,好笑的望向没个坐相的赵妨锦:“这样好的景色,大姐姐净说扫兴的话。”

    赵妨锦一骨碌做起来,一双眼将淡定的还在妨玉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就不好奇?”

    不信!

    赵妨玉顶着赵妨锦扫视的眼神,淡定的又捡一块桂花糕。

    “大姐姐都不急,我急什么,总不能跟集市上卖猪肉似的,来个人我就去见,母亲没跟我说,就说明时候未到,我等着就好。”

    赵妨锦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气恼的作势要拧赵妨玉的鼻子,不过没得手,又重新靠回软枕里。

    “你能这样想就好,不是阿娘见不得你好,实在是那户人家太差了些,我也是偶然听见的。不是什么好人家,一个六品的小官儿,年纪大了,还不是头婚。”

    赵妨玉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六品小官家的胆子竟然这样大!

    她爹再不济也是三品户部侍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说一句圣眷正隆也不为过。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是上回在言真表姐的及笄宴上远远见过你一面,想着你年纪小长得好,想先给你定下来。真是眼睛长在脚上,只看得见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也不看看什么官职,还当我们是那等磋磨庶出的人家,来个人求娶,出的价高什么人都嫁。”

    “何况你是记在娘名下,说出去也是嫡女身份,配他一个年级一大把的六品官,失心疯都做不出这样没脑子的事。”

    赵妨玉点点认可,真是失心疯了。

    以她们家的门庭,就是庶女,也不会嫁给六品小官做填房。

    赵妨锦揉揉赵妨玉的手,冷白色的手纤细白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你别担心,娘没等她说完就给她打出去了。”

    赵妨玉原本也没怕过,但不妨碍她刷赵妨锦的好感,这间屋子大,所以窗边也小塌也建的大,一边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赵妨玉抱着赵妨锦的腰,几乎抱团取暖一般将自己塞进她怀里:“玉儿知道,大姐姐最疼我。”

    赵妨锦笑眯眯的捏捏赵妨玉的脸,心里因为要相看而升起的不安也削减下去。

    “今年祖母办寿,娘的意思想让我操办,我跟娘说,喊你来帮我。”

    赵妨锦的好意赵妨玉接下,再度在赵妨锦怀里蹭了蹭,小猫似的。

    “到时候,言真姐姐也来,我在你边上的水榭偷偷办一桌席面,咱们能见的机会不多,见一面少一面的。”

    赵妨锦眉眼微垂,有些失落,心里想的是等出了门子,别说孟言真,就是面前的赵妨玉,都不知道一年能见几回。

    “说起来,言真表姐还托我问你,对她家二郎是什么意思。”

    赵妨玉:“……”喵喵喵?谁?孟言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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