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这日,纵昨天夜里都守夜到了子时,但大家都仍旧是起了个大早。
毕竟是一年里的头一日,这一日可没有睡懒觉的说法。
而且,这一日也是很忙的,哪里敢睡懒觉?
首先是早上吃饺子——这日子好过了,大家也就愿意在吃食上花心思了。
这饺子费工夫,费精面,要不是这样的节日,必都是舍不得吃的。
而且,饺子还有肉馅的,素馅儿的——素馅儿的也是不敢想的。以前冬日哪有绿菜?了不起就发点豆芽,做点豆腐来包。
或是用的腌菜。
但哪有鲜菜好吃?!
也就是今年,家家户户都有箱子菜,这几日也舍得拔一点来吃了。
除了吃饺子,那就是要忙着各处去拜年了。
徐韫不用出门去拜年。
但……她要等着别人来拜年。
所以早上更不敢贪睡。
徐韫一大早,就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串钱——这钱是用红线精心编了的,编成了小蝙蝠的样子,寓意有福气。
这一看就是谢婉清的手笔。
徐韫简直是又惊又喜,却也想不明白是谁放过来的。
等到出去,就看见高玉也笑得合不拢嘴,手里也捏着一串钱。
徐韫就知这个应当不只是自己得了。
而且这事儿高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就拉着高玉去寻了罗栗。
果然就看见罗栗笑得不对——明显就是她放的!
当下一问,果然就是罗栗放的。不过是谢婉清托她放的。
当然,罗栗也得了。只是不像她们这样惊喜。
三人高兴一会儿,互相拜了年,就换好衣裳,准备等着人来拜年。
在灵台县里,徐韫就是最顶尖那个位置上的人。其他人甭管是什么身份,都得来给她拜年。
自然,年岁大的,徐韫可不敢让他们来,早早就说了,不必多虚礼,让家里晚辈代为过来也是行的。
不然这到处都是冰雪,滑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个冬天,徐韫就拨出去十几笔治跌打损伤的钱——衙门里有人摔伤的,乡里也有摔伤的百姓没钱治的。
一个上午下来,徐韫愣是除了出恭,就没离开过待客的客厅。
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提来的拜年礼也是堆满了半个屋子。
好在罗栗早就准备了足够多的回礼,否则的话,只怕还真不够。
至于这些年礼,高玉则是领着人都拆了,分门别类放好,到时候好看怎么用。
里正们基本都送的是熏肉和点心。
有钱一些的乡绅商贾,送的就是点心布匹和茶叶一类。也有送雪花糖的。
这些东西都属于是能放也实用的。
点心这些,徐韫让高玉重新包好,到时候发给衙门里的人作为拜年礼。其他茶叶布匹雪花糖,就留着自己用。
粗粗算下来,其实徐韫还有得赚一点——这就是当官的好处了。那些乡绅商贾送礼送得贵重,但徐韫却不必回相等的,只正常回礼即可。
多出来那一部分,其实就算是这些乡绅富商的孝敬。
只是孝敬,算不得什么贿赂和给好处。
徐韫也没有那么清廉——不该收的,她绝不碰。但是这种,那就不必纠结。
中午吃过饭,下午拜年的就几乎没有了。这种身份,谁敢拖到下午再来给徐韫拜年?那不就是要得罪人吗?
所以,下午徐韫就和罗栗高玉三人出门也出门转转。
罗栗走不得,就坐雪橇,让陈苦拉着她走就行。
徐韫和高玉两人就自己走。
三人都穿着皮裘——工匠们亲手做的,兔皮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皮子,但做出来的皮裘却很精美。脖子上还设计了一圈风挡,穿上后,不仅脖子,就连下巴都被护住了一半,十分暖和。
而且,还有些款式,并不显得臃肿。
就连脚底下,她们也穿的是羊皮靴子,保暖极了。
县城里的百姓,也都是认识徐韫的,哪怕是在外头玩耍的小儿都如此。
但凡碰见了徐韫的人,都忙不迭给徐韫拜年。
一路走去,也是很热闹。
高玉感叹:“和半年前咱们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罗栗也附和:“可不是。那时候人人脸上,连个笑都没有。”
多是麻木和愁苦的。
徐韫笑容满面:“这人,吃饱了穿暖了,不愁明天怎么过下去,自然也就高兴了。咱们灵台县,今年算是都过了个好年。”
即便因为战乱死得家里只剩下一屋女人的,靠着箱子菜,靠着做地毯,做皮裘,也都赚了不少钱。
兜里有了钱,能买粮食能买肉,能养活得了家里的小儿,甚至过年了,还能给小儿买上两块饴糖甜甜嘴,听着小儿高兴地笑闹声,那愁苦也就好似离得远了。
普通人家的幸福,便是这么简单。
罗栗轻声道:“开了村,等到山上林子地分配好,让人种上药材,以后他们挣钱的道又多了一条。”
药材不必怎么管,将种子撒下去,定期来除除草,撒点肥,天生地长就行。
甚至都不用开荒。
就是费些辛苦。
但老百姓只怕吃不饱穿不暖,哪个怕辛苦的?
高玉拉着徐韫的胳膊,乐呵呵道:“再过几年,只要不出天灾,灵台县没准能从穷地方变成富地方!”
徐韫笑笑:“箱子菜今年能挣钱,明年必定就挣不到这么多了。周围的县也会开始种的。不过至少勤快的人,不愁冬日没有菜吃。”
“关键还是做皮裘,地毯,还有种植药材,以及推广作物套种,想办法多种一茬作物,哪怕只能作为草料喂牛羊,那也是好的。”
牛羊喂肥了,那不仅能产肉,还能出皮子。
都是可以卖钱的。
徐韫呼出一口气:“明年开春,也许咱们就能回去了。”
正说着话,衙门里的人匆匆忙忙跑过来找人:“徐县令,北平城来人啦!说是骆将军派人送的年礼!人还受伤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这下,徐韫她们可顾不得继续聊天了,连忙匆匆回了县衙。
一看人,竟是阿树!
徐韫都惊住了:“阿树,你怎么来了?还有你这个脑袋——半路上遇到劫道的了?”
看起来有点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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