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中,故事还在继续。
冬去春来。
福贵戒掉了赌博,妻子家珍带着一双子女,回到福贵身边。
影厅里郁闷的氛围也缓解了些。
魔都的一家影院里,两名四十多岁的夫妻,和十多岁的儿子,一家三口坐在最后排。
坐在最左边的周娟望着荧幕。
福贵家的墙已经掉皮,黄一块黑一块白一块。与之前的老宅堪称云泥之别。
但这样的破旧房子里,泛着暖黄色的灯光,夫妻俩窝在碎花棉被里,合计着找人借点钱,开个小铺子,好好过日子。
画面十分宁静而温馨。
虽然刚刚见证福贵经历了一堆苦难,可这个画面一出,忽然感觉他的人生也还有盼头。
周娟轻叹道:“拍得真不错,日子要变好了吗?”
儿子摇摇头,语气肯定地道:“绝对马上要出事。”
他话音刚落,荧幕中画面一转,福贵去找龙二借钱。
儿子叹气道:“要完,肯定要被羞辱了。”
龙二可是在赌桌上作弊,设计夺走了福贵老宅的反派啊。
好了没几秒就要开虐,哎。
在无数观众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画面中的福贵提出了借钱的请求。
龙二手拿茶壶,叼着壶嘴,坐在太师椅上,一脚踩在椅子上,瞥了眼福贵,说道:“这自古以来,都是救急不救穷啊。这样吧,我借你一样东西,实实在在救你一回穷。”
说罢,龙二站了起来,带着福贵来到仓库,把他当皮影班主时的皮影,借给了福贵。
画面一转,福贵就唱起了皮影戏。
荧幕前,不少观众微微一愣。
一家三口中的儿子惊讶道:“我去,居然没落井下石?这人还行啊。”
丈夫摇摇头,随即赞叹道:“这个人物拍得很现实。现实中哪有几个失了智的反派,疯狂打压主角?”
龙二图利,但作为班主肯定懂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留有余地。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得罪人。
周娟也点点头。
画面中,福贵带着戏班唱皮影戏谋生,家珍在家照顾母亲,春去秋来,日子逐渐好起来。
看到这,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儿子可真是小题大做。今早还跟他俩说,带好纸巾。
来电影院的路上又说,导演就喜欢贱兮兮地刀人。
如今看来,回家可得好好说说孩子。
怎么能这么不尊重人?
玩梗也得适度呀!
怎么能这么说导演呢?人家哪里贱兮兮了?
一开始确实悲惨。福贵误入歧途,人生急转直下。
可犯错、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的情节还是挺暖心的。
然而接下来,周女士人逐渐麻了。
福贵家的日子刚好点,国民档的刺刀,嘭的一声,刺穿了皮影戏幕布,拆开了在月下约会的潘必正与陈妙常,也拆开了福贵与家人。
福贵被抓了壮丁。
好在,他活了下来。
与戏班的春生一起,成为部队里唯二活下来的人,成为解放军的俘虏,干了一段时间革命。
后来,解放军给了他们回家与参军两条路。
做梦都想开汽车的春生,选择继续参加革命。
福贵则选择拿盘缠回老家。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发现母亲已经去世,女儿也因高烧而再也无法说话……
荧幕前。
周娟倒在座椅上,抬手捂住眼睛,长叹一口气。
造孽啊!
忽然感觉孩子没说错,这把人往死里刀啊。
福贵戒赌后,就想跟家人好好过日子,是个好丈夫。
家珍是个好妻子,每天天不亮就背着儿子,牵着女儿挨家挨户送水换钱,一个人拉扯大俩孩子。
凤霞也是个乖孩子。福贵的母亲也温柔和蔼。
可就是这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厄运却接连不断找上门。
太惨了,太苦了。
不过,这么一想,似乎还是有点暖暖的,至少他们一家真心相爱。
等等,她在干嘛?
玻璃渣里找糖吗?
看个电影都得这么卑微吗?哎……
刚想到这,就听到儿子有些郁闷的声音。
“妈,你前几天问我,看得人尸体暖暖的是什么意思?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你懂吗?”
“懂。”
周娟叹了口气。
刚才觉得孩子不礼貌,现在觉得孩子没说错。
怎么能这么刀?
周娟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继续看向荧幕。
哎,购票软件真该改改分类。
别标注剧情词条了,应该改成惊悚。
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就死一个。
刚想到这,果真走了一个——龙二。
因为政府要分福贵家从前的宅子,龙二不肯,还打了干部,烧了那院房。
政府开大会公审,结果是——枪毙。
福贵望着押向刑场的龙二,吓得尿急,急匆匆跑回家,把参加革命的证明装裱起来,也跟家珍确认了家里的成份。
幸好,他家是城镇贫民。
福贵感叹道:“贫民好,贫民好,什么都不如当老百姓。”
话音一落,在一阵关于“大越进”炼钢的广播声中,时间来到五十年代的1958年。
福贵的一双子女,凤霞与有庆也长大了些。
可惜,凤霞不会说话,经常有调皮的小孩,拿着弹弓偷袭她。
有庆为了给姐姐出头,先跟那群小孩在街上打成一团,又在大食堂要了满满一碗面条,加了几勺辣椒,连面带汤,倒在了欺负姐姐的小孩头上。
……
徐斌旁边的女生赞叹道:“有庆好可爱啊,他家俩孩子都好懂事。”
同伴眉头一皱,扯了扯她的衣服,“坏了,不会要给他家扣帽子吧?”
女生抬手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对啊,坏了,要完。”
话音一落,熊孩子的家长果然怒气腾腾地给富贵家扣上了个“破坏大食堂,就是破坏大越进”的帽子。
但幸运的是,并没出事。
福贵在大食堂用鞋底抽了几下有庆。但一家人很快重归于好。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景象,女生感叹道:“没事了?这就没事了?幸福得让我害怕。”
轻声说完这话,她眉头一皱,“靠……看个电影,整得我像有被害妄想症似的。”
同伴点头附和道:“嗯。我不知道福贵有多困难,但我这一个小时,确实体会到了活着的艰难,过得战战兢兢啊!”
旁边的徐斌抿了抿嘴。
不是她俩被害妄想症,而是编剧坏得很啊。
有个规律出现了好几次。
先让观众误以为一个情节是刀,但并不刀,甚至有点幸福暖心。
观众就会自我怀疑。
甚至有善良的小可爱还会为误会剧组而羞愧——我怎么能这样想别人呢?误会了,骂早了,我真是有罪啊!
就在这个时候,剧情就会急转直下,狠狠刀上一波,让他们见识什么叫人心险恶!
想到这,徐斌轻叹了口气。
哎,真是贱啊。
严重怀疑某人码字的时候,一边想着观众怎么哭,一边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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