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一日的朋友
为这一刻，简未澜已经等待的太久了。
当身体从血泊中站起，简未澜这才惊叹于人类的意志，竟然能凭借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重新站起。
他奋力跃起，终于抓住了“恭叔”，任凭重力将自己向下拉扯，犹如一颗坠落的流星，拼命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真的有光！
轰隆隆——
礁石上，高义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下，一点光粒忽然自黑暗中亮起，冉冉上升，直至变得像是一颗鸡蛋般大小。
那是［愚者］的光芒，无比炽烈，将归瞑之海上动荡不休的黑潮，霎那照耀仿佛水晶般的通透。
简未澜还活着！
高义如梦初醒，向着光斑浮起的方向看去，只听海平面上“哗啦”的想起一道水声，湿漉漉的人影趴在礁石上，努力将自己脑袋从水面上抬起，大口喘息。
“成功了？！”
高义这声明知故问，更像自问自答，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简未澜自死界中归来，而“恭叔”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真的成……
就在这时。
高义听见了第二道水声。
哗啦！
水面下，漆黑的倒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大，轻而易举的浮上水面，宛如没有丝毫重量般的高高飘起。
它像是一个没有形体的影子，却由一条条模糊不清的线条，互相纠缠着组成。
“出乎意料！”
它用它那无性的声线，环顾一眼四周，将景象尽收眼底：“感谢你们，又给我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永远不要相信身后的人，不论他们看上去怎样的人畜无害。哪怕是一只羊，它都有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蹿出羊圈，狠狠的顶你一角。”
“……”
简未澜十指死死的扣在礁石上，身体随着潮水，不断荡漾。
时至此刻，他已经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丝潜能，除了手指上用来固定力量外，已经连开口说话都无法做到了。
万般情绪，只能体现在指尖，那隐隐发白的指骨。
另一边，高义却仿佛发现了什么，面色大变的从［适应者背包］中散开台桩，想从空中赶来，去阻止什么的发生。
却为时已晚。
“不过，倒也有一个东西可以相信。”
漆黑人影举起自己的右手。
手上，是一把不断有水滴落的手枪，只见被它向下轻轻一甩，瞬间光亮如新，发出了清脆的上膛声。
“那就是死人。”
砰！
噗嗤！
趴伏在礁石上的简未澜，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而又迷茫，身体无意识的松开手指，任凭潮水将自己越推越远。
这远不是结束。
砰！
噗嗤！
砰！
砰！
“住手！”
高义终于踩着鼓点赶到，然而却像是遇到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影，他的攻击落下，却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险些就掉进波涛汹涌的海中。
“怎么会这样……”
迫不得已，他重新站在一个由台桩构成的平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攻击没有用？”
“当然了。”
漆黑人影耸了耸肩，将打空的弹夹退下：“现在，我才是我，那个老家伙，充其量不过提供肉体的工具罢了。难不成，伱们还真的认为只要对付了他，就能对付我了？”
“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咔嚓！
漆黑人影再次装上了一个弹夹，露出简约的微笑：“不过说实话，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开始喜欢上这个生杀予夺的工具了。”
“只需要轻轻钩指的一个动作，砰！美妙的声音就会从火药引燃的爆炸中，将我的情绪如实传递给每一个我所面对的人……
“果然，在摧毁同类上，人类一直以来都是无物可出其左右。”
“你说对吧，愚者先生？”
咳啊……
简未澜不自觉的吐出一口鲜血，眼中犹如静止了般，望着眼前逐渐黯淡的世界，还有不断灌入口鼻的海水。
要……死……了……吗？
我……
简未澜看着黑暗里，高义再度跃起的背影，思维定格在那个瞬间，微微停滞了几个微秒，接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不行……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至少，我……
还要……
“高义——！”
隆隆的海潮中，忽然响起一声喊，石破天惊！这一刻，不止是高义，就连漆黑的人影都颇为意外的扭过头，看着发出声音的简未澜。
此时的他已经濒死。，残破的身躯，枯槁的面容，大面积的枪伤，将身边的海水染红。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他，却在这宛如回光返照的时刻，做出一个完整的动作。
简未澜将手，猛地刺入自己虚化身体的内部，抓住一个梦幻的光点，将它高高的举起！
“这是……
“［愚者］！”
漆黑人影低呼一声，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爆发出前所未有旺盛的光亮，整道身影俯冲而下，想要上前抢夺。
显然，比起杀死愚者，得到［愚者］本身，对它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只是这一刻，在它所不知道的地方，另一幕正在同时发生。
哗哗哗——
高义第二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片海滩上。相比于归瞑，这里充满了阳光，伴随着萧瑟的波涛，海鸥的鸣叫从天边传来。
“你来了啊？”
高义忽然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一个虚幻的人影。
简未澜。
潮水一波接一波冲刷着他的脚踝，以及一路走来，他身后沙滩上那些歪歪斜斜的脚印。
“欢迎来到我的海岸。”
简未澜说出这番话时，并没有上前迎接，仍只是停留在原地，笑着点头致意。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摇头叹息：“我们还是失败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对方要么有着无视冥府的资格，要么有着规避死界的方法。只可惜，不论是哪种，我都已经没有试错的资本了……”
高义望着对方，沉默无言。
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个仅有一天的“朋友”，已经来到了自己故事的尽头。
高义伸手，想要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然而，他与简未澜之间，却仿佛相隔着天人永恒，不论高义如何向前，两只手掌却都像是横置着一块看不见的壁障，无法相击。
他一直走到了海岸尽头，海水已经淹没了腰部，高义终于认命般的放下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世事难料。
“抱歉了，老朋友。”
“无法答应你的邀请，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简未澜伫立在潮水里，虚幻得仿若一片海市蜃楼。
“我能预感到……”
他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一朵朵水汽，眨眼间就会被太阳带走：“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熬。志同道合的朋友相继逝去，无形的大手拨弄着天秤，世间的平衡即将倾覆……”
“不过，我们并没有结束。”
呼！
高义猛地睁开双眼，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身下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一粒梦幻的光点，正从简未澜尸体的手上冉冉升起。
漆黑的人影惊喜的，正在迅速逼近。
简未澜最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抓住它，这是我们仅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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