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已经是乔松拜荀子为师的第三天了。
如今,乔松就居住在小圣贤庄。荀子也不嫌他吵,直接在他的小院里面让人给乔松起了间屋子,考校起了乔松的学问。
可以看出,荀夫子将乔松收为弟子之后,是真心想要教导他的。
只不过……
三天之后,荀夫子的心情便很是一言难尽了:若论看过的书籍多少,眼前这位弟子恐怕还在他之上。各种理论层出不穷,简直是让他目不暇接。
但荀夫子也确实发现了乔松的问题,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唉……”荀夫子摇着头感叹着:“为师算是看出来了,你看书只是囫囵吞枣的看。”
“老师,弟子还是有一些见解的。”乔松有些不服气的道。
荀夫子闻言,很不客气的抽出戒尺就朝着乔松手上来了一下:“该打!你那是自己的见解吗?”
“额……”乔松缩了缩手,摆着一副苦瓜脸看着自己老师。
有些怀疑自己拜师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当时是不是脑抽了,非得找这么一个严师来给自己找罪受。
荀夫子无视了他脸上的表情,黑着脸道:“为师虽然不解,那些见解你是从何得知,的确算是一些真知灼见。但那东一块,西一块拼凑起来的东西,也敢在为师面前作假!”
“额,老师,弟子知错!”乔松很明智的低头认错。
诚然,这几乎是大多数现代人的通病。
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现代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许多信息。但这些只能称之为信息,而不能称之为学问。
不信你去看一下,那些信息相互间关系错综复杂,甚至相互矛盾者不在少数。
然而,只知被动接受,却不知思考的现代人统统将其纳入,根本没有整理消化。所以,信息还只是信息,而非学问。
这个毛病放在乔松身上也是如此。
他有着图书馆在手,所以需要什么直接查询就是。就连诸子的微言大义,也可以参考后世学者的注解,随随便便拿出一篇,也可以在这个时代称之为学问大家。这也养成了他读书不求甚解的毛病。
往日里,咸阳宫那些博士,甚至是太傅都被他庞大的知识储备唬住了。但这一招,在荀夫子面前不好使了,夫子洞若观火,一眼就瞧出了他的问题在哪儿。
散装货也敢在夫子面前装腔作势?!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读再多的书,却不懂得思考,读之何用?”
乔松正襟危坐,俯首请教:“老师教诲,学生铭记在心。然,老师认为,学生当下该如何去做?”
荀夫子轻哼一声,态度还算端正。
“你离秦多长时间了?”
乔松微微一怔,他是五月份离开秦国的,如今已是九月初,算一算日子已经快四个月了。说起来,时间的确是不短。
“你既然拜老夫为师,那么老夫就要负责将你教导成材。以你如今的学识,已不宜再多读书。”
“还请老师指教。”
“闭门造车,终是不妥。”荀夫子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年龄尚幼,想必秦王不会给你交代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乔松神色有些微妙。
荀夫子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老夫说错了?”
虽然按常理来说是这样,但是自己这个弟子实在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万一秦王还真交代给他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就比较麻烦了。
“没有。朝堂上的事情,的确和乔松无关。倒是乔松麾下一些俗物……”乔松思衬了一下,答道:“嗯,随时可以处理,身在何处倒是无妨。”
“既然如此,老夫便教你第一堂课。”
乔松脸色一肃,等待着荀夫子的教诲。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读的书已经够多了,也该出去走走了。况且,你出身高贵,不经民间困苦,看事物犹如雾里看花,当亲身经历一番。
来时尔不远千里,途径魏韩两国,此举甚好,但还不够。
故此,自明日起,你的车驾就此返回秦国。一路上一定要大张旗鼓,不可悄声匿迹。”
“仅是车驾?”乔松微微一愣,心里有了些不怎么好的猜测:“老师的意思是……”
荀夫子接下来的话直接肯定了他心中所想:“你则留下一二护卫,随老夫周游列国,一路西行,轻车从简,返回秦国!”
啊这……
“可有问题?”
乔松想了想:“没有。”
“那就去准备吧。”
“老师,就你我二人吗?”
荀夫子点了点头,很是霸气的回答道:“你且放心,老夫虽年迈,但老夫之剑,也未尝不利!”
您那哪儿是剑未尝不利啊,那是打的天下没有敢在您面前嚣张的。
只是,又得向父王请假了啊!
伴随着清脆的钟罄之声,宣告着这堂课结束了。
乔松向荀子行礼致谢,旋即起身走向门外。
每到这个时候,屋外总有小圣贤庄年轻一些的弟子送来食盒,以供荀子享用。
只是现在,又多了乔松的。
“嗯?伏念师兄?”看到院外之人,乔松很是惊讶,向伏念拱手行礼:“师兄是要找老师吗?”
二人相互行礼问好,伏念才解释道:“为兄是来找你的。看到已至用餐之时,便顺路带过来了。”
乔松接过了伏念手中的食盒,然后道:“如此多谢师兄。只是,还劳烦师兄随我一同去见过老师。”
“理当如此。”
……
咸阳宫……
年轻的秦王与李斯,王绾,槐状,蒙恬,蒙毅等人相对而坐,几人脸上都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由于乔松这些年的经营,再加上他早一步除掉了嫪毐,亲近祖母赵姬。故此,嬴政的雍城加冠一事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任何波澜。
如今的嬴政,已经是秦国名副其实的大王,手握生杀大权。
然而,嬴政如今却仍有一烦心之事。
五日前,相国吕不韦于咸阳城门高悬吕氏春秋白帛大书,令门客当众许下承诺,若有人能改其一字,便以千金相赠。
此事一出,吕氏春秋四字名声大噪,引得国人争相观看。可也正因如此,吕氏春秋借由这些人的嘴巴,快速的向着整个秦国传播,影响力激增。
“王上,以在下看来,吕相之举看似在为吕氏春秋扬名。实则以民意胁迫王上,以更改国策。此举不可不防!”李斯开口说道。
“南门如今的情况如何了?”嬴政问道。
蒙恬起身回答道:“回王上,南门因吕相白帛大书之故,已拥堵数日。臣下观之,人头涌动,长此以往下去,恐有不利。”
嬴政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其紧握着的拳头却显示着他的内心不怎么平静。
诚然,吕不韦此举嬴政也能看明白。但是,嬴政可以说是吕不韦一手带大的,叫了吕不韦这么多年的仲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后来,虽因政见不合双方之间颇有裂痕,甚至前次秘密出访韩国还受到了吕不韦手下罗网的刺杀。
但嬴政同样清楚,吕不韦执掌秦国朝政多年,其人有大才。故此,还是希望能争取一下这位仲父,让其能够安心辅佐自己治理秦国。
然吕不韦此举,却犯了嬴政的忌讳。
吕氏春秋他看过很多次,虽为煌煌之作,但终究不适合秦国,故此不喜。然而,吕不韦竟于南门悬挂白帛大书,此举无疑是试图以民意对抗王命。
故此,嬴政心中愤怒至极。
就在这时,赵高从阴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手捧卷轴来到了二人面前。
嬴政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己那好儿子弄出来的机关卷轴,还是最紧急的紫色。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事情,让赵高将卷轴呈上来。
这个卷轴是已经打开了的,内部是一封以火漆密封的信件,显示着尚未有人读过。
嬴政将信件拆开,却有两张纸,看起来应该是两封信件。嬴政将其捧在手中,浏览了起来。
其中一份乃是家书,先是絮絮叨叨的向嬴政表达了在外漂泊无依的困苦,又是以气愤的语气告知他,自己在魏国受了欺负,随即又以炫耀的语气告知嬴政,自己拜入了荀子门下,接下来又是诉苦的语气,讲述荀夫子是如何的严苛,最后则是以小儿撒娇的口吻告知了嬴政自己恐怕要迟一些返回秦国之事。
通篇看下来,让嬴政本来愤怒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仿佛又看到了自家那个逆子。
只是,这些废话,最后有用的只有一个意思:父王,我要请假!
知晓自家逆子的意图之后,嬴政不由得轻哼一声: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在外面野的不知道回家了。
荀子与其周游列国,嬴政倒是并不反对。毕竟,儿子还小,的确需要好好学习。他嬴政贵为秦王,手下人才还没有匮乏到非要让一个孩子来参与朝政的地步。
只是,这第二封信,却让嬴政脸上露出了极其意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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