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心里一阵的犯嘀咕,不知这两人是什么人,但看气度,恐地位不低。于是,便客客气气的询问起了二人的来意。
乔松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淇河:“想问什么就问吧,省得你憋在心里难受。”
“二哥……”
不待淇河开口,乔松便转身离开了。
淇河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而是向老者询问了起来:“敢问老先生是何人,又为何会在此处?”
“这……”老者为难了片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淇河。
老者本是白氏一族郿县府邸的管事。在三族覆灭之后,帝国恩典三族留下一丝血脉,因此三族并未就此覆灭,只是被打散到了各地。老者在白氏活了一辈子,眼看着白氏落到这种地步,心中不免黯然。
后来,帝国准许三族在这里建了一座庙,然后命人雕刻了那一面石碑,立在了庙前。在那之后,他便来当这庙祝了。
“竟是如此……”淇河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沉默良久,他方才开口问道:“为何我见这庙上匾额,没有名字呢?”
老者苦笑一声:“贵人呐,不是我等不愿题名,而是无法题名啊。”
“这是为何?”
“贵人呐,帝国允许郿县三族留下血脉已然是法外开恩。然,郿县三族终究是触犯国法而没,又有何脸面,我等又有何脸面光明正大的立宗祠祭祀呢?”
“那这座庙?”
“是有黔首向官府反应,说是渭河滩上阴风阵阵,每逢阴日,仿佛有鬼哭狼嚎之声。说是有鬼神作祟。
官府请了阴阳家的大师,在此祭祀,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才有官府奏请,立此庙以作镇压。
同时,也是做警示后人之用。”
淇河默然无语,向老丈鞠了一躬以示谢意。
老丈惶恐,连连拒绝。
在淇河的请求下,老丈方才带领他前往了庙宇中不起眼的一个侧殿。在此处,他才看到了三族的牌位。自然比不得淇河曾见到过的白氏宗祠,要简陋得多,就连上面的牌位也少得可怜。
一问才知道,那些人无法摆出来接受香火。
淇河心中伤感,取来香烛为先人上了柱香,又询问了一番庙祝这地方还缺什么东西。庙祝连连拒绝,说朝廷收缴白氏财产的时候,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了足够的钱财,不缺什么。
听到这里,淇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没表现出来,和老者告辞。
转身走到门口之际,那老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询问道:“是七公子吗?”
淇河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答,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老者那苍老的双眸中一下就充满了泪水,默默地转身,从角落里拿出了一块抹布,又开始擦洗这大殿中的东西了。
……
正殿里面,乔松正站在一座神像下面出神。
淇河走了进来,行了一礼:“二哥。”
乔松没有理会他,依旧在看这座神像。
这座神像乃是商君塑像,毕竟商君才是河滩砍头的发起人,也是大秦的精神支柱。
以他来做镇压,最合适不过了。
淇河也不敢起来,依旧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淇河只觉得眼前一阵的头晕目眩,腰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可依旧没等来自己二哥的回答。
“你还愿意叫我二哥而不是太子,二哥很高兴。但是,你私下里办的事,二哥很不喜欢。”
“二哥,我……”
乔松回过了身,看向了他:“不必解释。白氏是你的母族,全族认罪伏法,你心中悲伤乃是人之常情。
可你把自己和弟妹一起关在房里,整日里烧香祭奠是打算干什么?
窝在房里把自己呛死吗!”
“二哥,小弟,小弟也是没办法了。”淇河的情绪有些崩溃,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也是没辙了。
回咸阳的第一时间,淇河就跑去见了始皇帝,想要求始皇帝放了他母亲。可结果,不仅被始皇帝训斥了一顿,到最后连见自己母亲一面的机会都没争取到。
始皇帝骂人的话,很难听,将淇河贬低的一无是处,给孩子打击的都没信心了。
所以,这不是自闭了吗。
乔松嘴角抽了抽,他是真没想到,父皇对看不上的儿女是真不客气啊。这话听得,他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可看着一个九尺高的汉子在自己面前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乔松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你觉得,父皇会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要激励你一番?”
“二哥?”
“行了,多大的汉子了,还在这儿留马尿,也不嫌丢人!”乔松虎着脸呵斥了一顿,然后才试图给他解释,也是给自己父皇圆个谎:“父皇骂你,那是爱护你。
三族刚刚伏法,你现在就跑去让父皇放了。
你是想干什么?让父皇唾面自干?
父皇没责罚你,只是骂你一顿,已经是法外容情了。
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淇河哼哧了半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本就因三族之祸为人关注,眼下又分封在即,多的是盯着一众公子的人。你却没一点儿自知之明,不赶紧避开,还要一头扎进去。
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帝国的国策受到影响,你觉得就你这小身板,在这场争斗之中能撑到几时,怕不是稍有个风浪,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父皇骂你,是让你认清楚形势,尽快从这漩涡中挣脱出来,置身事外。”
这话说的乔松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更是听得淇河冷汗都快下来了,嘴巴一阵的嗫嚅,才小声地吐出了一句话:“小弟知错。”
“知错?就你这榆木脑袋,迟早要栽到这上面!”
乔松毫不客气,又是一顿斥责。
可淇河却没半点儿怨言,因为乔松和始皇帝不一样,骂了他,却还给了他解释。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乔松语锋一转,语重心长当道:“你已是个成年男子了,家里有妻妾全靠你一人活着,上面有母亲身陷囹圄。
可你呢,却一味地深陷悲痛之中,不理其他。
倘使你脑袋清楚一些,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头撞上父皇的怒火。”
淇河满脸的苦涩:“二哥,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小弟的母亲。小弟岂能坐视母亲受难。”
乔松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你就是个蠢的,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分封在即,你不会避过这个风头吗?
到时候有了封地,你做出一番成绩来,趁着父皇心情好,为兄再给你美言几句。莫说是你的母亲了,便是三族遗留下来的血脉,也未必不能在你的封地上生根发芽。
这么简单的事,你就想不到?”
淇河大脑一片的空白,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事儿,这么简单的吗?
……
等了一个多时辰,夏侯婴在手下的提醒中方才发现,自家主人一个人走了出来。
于是,夏侯婴连忙迎了上去。
“夏侯婴,留下十个人,到时候护送七公子回府。其他人,跟着本君回去吧。”
“卑职这就去安排。”夏侯婴道了句。
乔松没有阻拦,经此一事,老七便是一颗可用的棋子了,给他的封地就得好好考虑一番,需要一个不是那么富庶,但地理位置却很重要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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