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赶到的是海安。
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少年的玄庙看见海安的那一瞬间眉头松动,他道:“海安,这是入境者,在茔冢附近发现,大吵大闹,不是有个安生的,先交给你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海安对他这个态度见怪不怪,玄庙一直独来独往,性格古怪,她也不怎么和玄庙有所交流。
而这个入境者……
海安盯着这个衣衫破旧,身形单薄的少年若有所思。
他身上有很多道疤痕,有新有旧的,是遭遇过长期的虐待、鞭打,都是一些普通的武器造成的伤痕。
没有遭到异兽的攻击,只是气息有点古怪,后脖颈那一块青紫,应该就是玄庙添的。
衣服上没有任何家族的标识,也可能在来奈落的时候剐蹭掉了。但是从衣服的材质来看,应该不是。
上界最便宜的布料,没有任何灵力玄力加持。
他的脖子上,有一处伤疤,很小一道,似乎是新添的,是圆形,破了一个口。
她瞬间判断出来。
是奴契。
她眯着眼看清楚奴契刻的字,应该是这个少年的名字。
樾渊。
她读了出来。
圆形奴契缺了一个口,说明奴主并没有完全催动奴契。
催动奴契的时候恰巧掉入了奈落吗?所以阻碍了最后的奴契发动。奴契发动以后,会从奴契开始生出来一根血线,等到环绕住脖子,少年必死。
手掌心有茧,经常参与体力劳动。
她推测这个少年可能是一阶入阶玄徒。
只一会儿功夫,海安已经对这个入侵的少年有了明确的定位。
没有太大的威胁。至于能不能留这里还得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片刻,族令陆陆续续都到了这里。
米樘魄率先开口,“海安,你在哪找到的?”
海安摇头,“玄庙找到的。”
她又补充一句:“他说是在茔冢那边,奈落河上游。”
米樘魄绕着这个少年转了一圈,甚至掀开了他的衣服,他大大喇喇地评价:“这小子,瘦的跟骨头架一样。遭虐待了吧。”
他不由咋舌 ,“看着身上的疤挺多的,十四岁的小孩也下得去手。”
星缪目光扫过那个瘦弱的少年,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奴契时候,抿唇不语。
命运多舛的孩子。
阿婆眯着眼,“你们没有觉得这孩子气息很奇怪吗?”
在场众人沉默片刻,立即有人附和:“确实,他不会就是预言中的异端吧。”
异端。
听到这个词所有人警惕起来。
菱芝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总是为了预言而做出改变,那么这种改变就可能逐渐迎合预言。
她是不信命的。但是命运这东西有那么愚弄人,让她绝望之际,掉入奈落来到了姜末。
满头银丝的族长在后面开口,语气低沉,“现在还不能定夺。”
一瞬间让所有人的各种心思都收了回去。
众人让出来一条路。
黑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倚在石头上的少年。
走近了,鶸鸣才看见了他的样貌,他瞳孔猛然一缩。
他是……
他居然也能来到姜末。
鶸鸣握紧了拳头,指戒硌到了他的手掌,一股腥甜涌入喉腔,吞咽下去,强压住内心的波澜,面色平静。
他说,“他只是一个人类。”
“但是这少年气息确实古怪,跟上界异兽身上的气息有所相同。我怀疑……”老者目光犀利地看着地上的少年,剩下的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海安这时开口,把她的推测说出来,“如果没有错,他应该叫樾渊,长期遭到虐打,身上还有奴契,并无异兽之伤。”
“之前应该在小家族生活,没有任何灵器的气息,只是一个一阶入阶玄徒。”
老者冷笑:“你的推测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他命运坎坷,我们应该放过他吗?如果他是异端,预言实现了,造成的结果,任何人背负不起。”
海安欲言又止,她只是在说明一些推测,并没有夹杂任何个人情绪。
“涂淞。”族长开口,示意他停下来。
老者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族长,笑得有些讽刺,“族长有何高见呢?”
在场的众人眉头一皱,显然对涂淞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族长再次重复,“他只是人类,一切并不能定夺。”
“呵,不如找宿罗看看。但是那又是一个瞎子,只会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偏偏你们还信以为真。”
“还有那个转运之人,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那个女娃娃能做什么,天天被你们呵护着玩过家家?”
鶸鸣依然平静无波,“信则有,不信则无。”
涂淞拿着剑指着那个少年,“那我就信他是一个异端,不除掉祸害万年。”
“你们忘记了,之前入侵的惨案了吗?”他环顾周围。
“那时候,可是死了人!姜末那次的遭遇你们忘记了吗!”
“你们难道又忘记了乔羽怎么死的吗?”
他字字珠玑,狠狠地咬着每一个字,眼睛通红。
星缪握紧的刀提起,又放下。
他本来打算在涂淞动手的时候阻止的,但是现在,他没有了这个立场。现场也只有鸣大人能阻止住涂淞了。
他知道乔羽的死给涂淞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走出来。
也对,谁能从异兽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涂淞的剑狠狠刺向少年,中途被一只手拦住。
族长握住剑的手渗出了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少年的身上,“不要那么冲动,他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决定他的生死。”
涂淞松开手,沾血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涂淞眸光暗沉,“可是那天,你们怎么决定了乔羽的死呢!”
阿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个晕脑袋,当时谁不想救乔羽,可是那孩子伤得太重了,带上之前的病根,根本没办法了,而且当时那孩子只求一死。”
“如果不是鸣大人出手,她估计更加痛苦,这些你怎么不清楚呢?你就是打算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异化痛苦而死吗?鸣大人当时保留了那孩子最大的体面!”
阿婆气的得狠狠用拐杖敲着地面,她恨不得戳烂涂淞的脑门。
涂淞没有听进去任何。即使他知道、他明白那些所做的意义,但是他无法越过那个坎。
无法原谅,根本无法原谅。明明是可以救得了乔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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