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河忙碌的时候,另一帮人也在忙碌。
柳府。
入夜。
偌大的柳府只有二三盏朦胧的灯火,显得静谧而幽深。
“吱呀~”
偏厅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罩袍的男子跨步走入,大门又“吱呀”着缓缓关上。
偏厅内,十余人屏声静气。
“诸位,久等了。”黑袍男子缓缓解下头帽,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这是一个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脊背异于常人的宽阔,鼠尾辫,深眼窝,双手垂下竟然长过了膝。
深深的眼窝内, 幽暗的眸光如同鬼火在跳跃。
柳长安站在十余人最前首,看清来人后瞳孔猛的缩成针眼,触电般甩袖打千,跪地道:“奴才柳长安,见过阿其那大人,躬问我王圣安。”
柳长安这一跪,其余十余人尽皆动容,纷纷打千跪地:“奴才见过阿其那大人,躬问我王圣安。”
阿其那拱手向北,缓缓道:“圣躬安,都起来说话吧。”
“谢大人。”众人纷纷起身。
柳长安瞥了一眼门侧的甘图吉,急忙道:“不知阿其那大人南下,奴才未能出迎,罪该万死。”
昨日甘图吉突然登门,要他召集所有潜藏在蛮京官场,有大朝资格的奸细,说北边会来一位大人物,有重要的任务布置。
柳长安不敢怠慢,按时召人等候。
心里默默猜测,来的大人物会是哪一位。
时局发展到今日,和安巴谷、尔马实力相仿的人已经有些镇不住场了,因为飞鱼卫的沈炼、屠百狩几乎是在前后同一时间突破到了外劲层次,虽然品级不高,但毕竟是外劲高手。
狄王麾下,外劲高手珍稀,只有四人。
但依附于狄王的四大仙家、草原部族和一些方外势力的外劲高手,可就有十几人之多了。
说不定是其中一个。
狄王麾下外劲高手均是独当一面的,不太可能独身涉险进入蛮京,否则损失一个,就伤筋动骨。
阿奇哥就是前车之鉴。
但柳长安万万没想到,来的不仅是狄王麾下四大外劲之一,还是其中的最强者——八部暗影大统领,左督侯,阿其那大人。
五年前便有传闻,他的实力已经高达五品。
甘图吉知道来的人是阿其那,但他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本统领此番南下乃临时起意,不怪你。”阿其那语气温和道。
“谢大人恕罪。”柳长安松了一口气。
听话听音,听音听气。
此前八部暗影在蛮京遭遇了一系列失败,损兵折将,柳长安是惴惴不安,生怕阿其那怪罪下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阿其那这一句话,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之后众人寒暄了几句,阿其那进入正题:“黎朝失德,烽火连年生灵涂炭,我王承天圣德,南下问鼎之意坚如磐石,诸位当同心戮力,不得生疑。”
房内十余人一听,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去岁阿奇哥入关一场遭遇惨败,狄王无奈撤兵,入冬又遭遇一场白灾,牛羊人畜冻死无数。
一直到盛夏,北边都没传来什么确切的消息。
众人不免开始担心,狄王是不是折了心气儿,放弃入关取代大黎的打算了。
毕竟异族入关建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年全盛时期的戎族南下,也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
身为汉人奸细,狄王一日不入关,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心。
只有狄王入关建朝,他们才能真正安心的享受荣华富贵。
阿其那这句话,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天佑大狄!”
柳长安握紧双拳,脸色振奋。
“天佑大狄!”
“天佑大狄,我王神武!”
“……”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阿其那鬼火一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满意的点点头,道:“此番南下,我意断黎廷一臂,需诸位鼎力相助。”
“请阿其那大人明示,我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柳长安抱拳道。
“很好,勇气可表。”阿其那赞道,而后缓缓道出了此行的目的:“黎廷飘摇却弱而不倒,皆因国库尚有粮饷支撑,若能断其粮饷,便如断黎一臂,釜底抽薪。”
柳长安眼睛微微一亮,道:“大人指的可是魏忠良?”
魏忠良这条老狗,背靠皇权,把朝野内外搅的是乌烟瘴气,和东林党势同水火,大小不知道干了多少仗,依靠于他的阉党人数不多,却是占便宜的多,吃亏的少。
嚣张跋扈,坏的流脓,但他有一个专长却无法忽视。
就是搜刮钱粮。
大黎这些年又是守边又是平乱,连年用兵,所耗粮饷,全是魏忠良从江南富庶之地收刮来的。
矿税、商税、舟船税、盐铁税、车马税、各地的关口税、剿匪税……税种多如牛毛,派出去的税监、督粮队、督饷队是越来越多,一批一批太监往南边派,一船一船的粮食和饷银通过大运河往京城运,勉力维持着大黎王朝摇摇欲坠的统治。
那些税监在南边作威作福,稍有忤逆就抄家灭族,但他们确实能搞到粮饷,同时也是彻底和东林党卯上了。
双方针尖对麦芒,无法调和。
“没错,就是魏忠良。”
阿其那满意的看着柳长安,道:“魏忠良的阉党与东林士人势同水火,魏忠良又是一条过了气的老狗,正被新皇猜忌,眼下正是除去他的绝好时机。”
“魏忠良一死,东林必定乘胜追杀阉党将它们连根刨掉,到那时,以东林那帮人的尿性,黎廷休想再从江南拿到一分银子,一粒粮食。”
柳长安闻言心中火热,阿其那的计划其实他已经在尝试实施了。
前些日子弹劾魏忠良心腹田尔耕的奏章,就有他安排的人,但他不敢太过用力,只能躲在东林党后面,旁敲侧击。
“阿其那大人明灯烛照,令我等茅塞顿开。”
柳长安脸色献媚,恭维道,又说:“前些日子,杨所修、杨维垣攻击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言辞激烈,然黎帝留中不发,并未下旨训斥,怕是动了杀意。”
“不错。”阿其那点点头,冷声道:“我们现在要加一把火,东林被阉党打压太久,他们胆子太小,畏首畏尾,迁延日久则夜长梦多,必须快刀斩乱麻,趁着黎帝尚未弄清局势之前,除掉魏忠良和他的阉党。”
“奴才明白。”柳长安重重点头。
之后,烛火摇曳,众人密谋许久,才各自散去。
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没有人关注到,偏厅四周,有几只老鼠正在四处蹿走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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