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杨若晴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杨华明才回过气儿来。
他捂着自己被抽得皮开肉绽的手臂奔到老杨头跟前,“爹,你快看啊,晚辈打长辈,咱老杨家可没有这样的传统啊?”
老杨头冷冷瞥了一眼杨华明那条伤口,道:“你还是好好琢磨下该咋样把那一百两银子的窟窿给补上吧,进了牢子里,挨打是家常便饭!”
撂下这话,老杨头也没心思在这里坐下去了,起身回了老宅。
留下杨华忠和杨华明,杨华忠对杨华明道:“往后别叫我三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往后你也别来我家了。”
说完,杨华忠也转身回了后院。
杨华明一个人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回到老宅,小娟给杨华明处理伤口。
“晴儿怎能出手这么重?这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啊,怎么说你也是她嫡亲的四叔啊,真是没大没小……”
小娟一边往伤口上敷金疮药,边谴责。
杨华明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小娟又问:“她到底为啥打你呀?你爹,还有你三哥都不管管?”
看到杨华明打从进门就不吭声,除了说这伤口是杨若晴拿鞭子抽的外,再没多说半句话。
小娟又问不出个名堂来,只得继续道:“好在县城的新宅子过几天就要交接了,等到交接完毕咱就带着狗蛋搬到县城去住,远离他们,四哥,你说好不好?”
“好个屁!”杨华明道。
“我问你,咱手头还有多少银子?”杨华明又问。
小娟还没从上一句话中回过味儿来,听到这一句更加诧异。
“四哥你啥意思?”她问。
杨华明道:“赶紧的把手头的银子,还有你的那些金银首饰全给清点一下,看能凑多少钱!”
小娟慌了,也急了,豁地站起身往后退:“没钱,一文钱都没有,你到底要做啥?”
杨华明也站起身,“我挪用酒楼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儿被那姓王的桶出来了,晴儿发飙了,给了我两天功夫筹钱,筹不到钱就要去告我!”
“啥?”小娟浑身一哆嗦,整张脸都白了。
“她吓唬你的吧?你可是她四叔啊,难不成她做侄女的要抓四叔去坐牢?”
小娟一把抓住杨华明的手臂,颤声问。
“你爹,你三哥难道都不拦下?”
“拦个屁!”杨华明一脸恼恨的道。
“这回玩大了,把他们一个个都彻底得罪了,不把这窟窿堵上是挨不过去的。”他咬牙道。
然后扭头看着小娟:“县城的宅子是两百两银子,我们当时买的时候,先付了一半银子,还欠了一百两是打了欠条的。”
“你把那欠条给找出来,我今个就要动身去县城找那宅子的原主人退钱。”他道。
小娟哭着道:“四哥,当真要退吗?那可是一套两进带前后院子,坐北朝南的好宅子啊……”
杨华明看着小娟,“难不成你舍得看我去坐牢?”
小娟的哭声顿了下,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杨华明的眼。
若是能让杨华明的几年牢狱之灾换来他们母子的大宅子……
“好哇,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小娟的下巴突然被杨华明攫住,他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一双眼珠都要瞪出来。
朝小娟愤怒的吼了起来,唾沫星子溅了小娟一脸。
“你们一个个都是坏心眼,连你也是,你滚!”
杨华明一巴掌拍在小娟脸上,用力将她甩了出去。
小娟摔倒在墙角,捂着撞破了的额头嘤嘤的哭。
“四哥,我不是那样的,我是真心为你好的……”她哭着解释。
杨华明却开启了狂暴模式,不仅不听,还把桌上的茶壶茶碗,床上的枕头,一股脑儿的砸在地上。
乒乒乓乓的摔砸声,伴随着小娟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响彻整个老杨家后院。
刘氏早就迫不及待出了院子,来了这门口探头探脑,兴奋得不知所以。
隔壁东屋里,谭氏怀里抱着狗蛋,正在喂蚕豆给狗蛋吃。
老杨头坐在一旁黑着脸抽旱烟,隔壁屋子里的巨大动静,似乎对他们两个没有丝毫影响。
“老四是活该,八成是被小娟那个狐媚子灌多了迷魂汤。”谭氏把蚕豆在自个嘴巴里嚼得稀碎,混合着自己的唾液再嘴对嘴的喂给狗蛋。
就好像鸟巢里老鸟嘴对嘴的喂食小鸟那般,狗蛋不懂事,张嘴接得很是勤快,吃得也很有滋味。
谭氏边喂边继续跟老杨头这道:“晴丫头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做侄女的竟然拿鞭子抽自个的叔叔,你们在边上也不拦着点儿?”
老杨头吐出一口烟圈来,叹口气道:“哎,晚辈打长辈实在是不妥,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老四是要抢夺那欠条来个死无对证的。”
“这犯了错,还屡教不改,我咋帮他说话?”
“我要是帮他说话,别说我自个都觉着站不住理儿,也会寒了老三和晴儿的心哪!”
“要是真把晴儿那丫头得罪得透透的,到时候永仙教书的学堂,老五和永进当差的酒楼,咱老杨家能有如今这好日子,说白了不都是仰仗着晴丫头的酒楼么!”
“何况,棠伢子是护国大将军,是一等忠勇伯,晴丫头是诰命夫人。”
“这棠伢子还这么年轻,往后再立功啥的,到时候还得升官进爵,”
“他们是王侯将相之家,有他们的照拂,将来咱整个老杨家的子子孙孙都能跟着共享荣华富贵,”
“念书的,投军的,经商的,都有门路,都有靠山,”
“今个我是故意不出面维护老四的,我这叫……丢车保卒!”
听完老杨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谭氏的反应也很平静。
“哎,老头子你说的是对的,咱也老了,有些事儿,咱该睁只眼闭只眼的,就那么过吧!”
“只是,这一百两银子的窟窿,我担心老四补不上来。”
“这要真是补不上来,晴丫头当真抓他去坐牢可咋办?咱狗蛋还这么小,可不能没有爹啊!”
想到这儿,谭氏忍不住忧心起来。
老杨头也不做声,老两口沉默了片刻,老杨头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老婆子啊,咱手里,还有多少棺材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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