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左掖门大街。
整个金吾卫衙署都瞬时一空,数百持戟的金吾卫沿街而出,渐逼近了左掖门。
城楼上,段成天按着腰刀,站在参军身后,低声道:“照我说的话,出声。”
参军面露难色,“吾家眷老小皆在汴梁……”
“你若不照办,现下就再没机会见到家人。”
四面,同样着金吾卫装扮的几个不良人皆手握刀柄,向他不善的看过来。
参军嘴唇抖了一下,嗓子有些发干。
他实则不是惧死的人,却也真不想就如此平白没了性命。
将怦然发颤的心口止住,他开始张口大呼:“儿郎们!就在方才,汴梁传来了噩耗……”
风雪声很大,他却也顾不得下面的人听不听得清,一刻也不敢停顿,直直出声。
“玄冥教于汴梁作乱,蓄意谋反!于这几日间已谋害了我们不少禁军同袍,妄想动我大梁根基,让他们玄冥教压在我们禁军,甚至压在陛下的头上!”
城楼下方瞬间传来嘈杂声,前面的金吾卫模模糊糊的听清了,便立刻骇然起来。而后方的人却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便开始大声询问。
参军只觉口干舌燥,双腿竟都有些发颤,但在身后利刃的胁迫下,只能继续道:“勿要躁动!我知你们实则早已听到了传闻,却并未听见陛下处置玄冥教的消息,对不对?实是因为冥帝朱友珪现已隔绝圣听,不得让消息传至御前!且左金吾卫上将军葛太傅已被免职,便是他们玄冥教搞的鬼!”
他语序有些混乱,但说至此时,竟然莫名有些亢奋,一手把住了城墙垛口。
“陛下带着咱们南征北战,大梁哪一处不是我们禁军打下来的?他们玄冥教趁陛下西巡,竟想摘我们禁军的桃子,你们答应吗!?”
一众金吾卫实则有些莫名,不过终究听明白了,稍有些鼓噪起来。
段成天却不想再听这参军说废话,上前了一步。
“能不能成,不能成让我来!”
参军正亢奋的心情霎时一灭,但也如蒙大赦,连连向旁让开,同时大声介绍:“这位,便是检校司徒李公派来联络本将的线人,司徒筹划一事,该由他来转达!”
段成天按着腰刀,以内力出声。
“朱友珪隔绝圣听,欲以玄冥教控制圣上。今司徒欲率军清君侧,诛杀陛下身边的奸逆!眼下,朱友珪就在宫中,稍后司徒就要领大军而至,诛杀冥帝,正我禁军之威名!”
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听明白了。
以下犯上,多少年的老习惯了,再说他们也着实不乐意让玄冥教那帮孙子骑在头上。
“现今,吾等家眷老小皆在汴梁,若让玄冥教得势,必会用他们威胁我等,若不拿下冥帝,我等今后便只能任由玄冥教宰割!”
“直娘贼,干死他们!”
下面,已有人开始骂了起来。
段成天言辞精简,见气氛已烘托起来,当即挥手。
“守住城门,在司徒到来之前,不得让一人进出。”
那参军咽了咽唾沫,双手有些发抖起来。
不管是不是清君侧,兵变已然开始了。
虽然,规模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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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北,安喜门下。
城楼上下的一众禁军已被换防,替换下来的人马开始向皇城的方向聚集。
直到整个城门都被不良人接手,幻音坊的人才终于敢现身,继而掩藏在了城楼之上。
扮作男儿身的妙成天紧攥着兵符,绷紧了身子,看向众女。
“他们不良人已被分派到了各处,此处只有我们。”
她顿了顿,语气铿锵:“寅时五刻之前,人未死尽,城门便绝不易手!”
旁边,玄净天整理着满满的箭袋,目光坚决。
姬如雪紧紧持着长剑,回头,看向西面的方向。
……
火龙渐渐汇聚,于皇城之外驻足。
马车里,李振面色惨白,自始至终镇定自若的语气也已慌乱。
“我决计不做此事!”
“司徒既已上了贼船,难道还有回头路乎?”
萧砚微微发笑,替他掀开了厚厚的车帘,道:“箭在弦上,便不得不发。”
李振颤着嘴,抬头望去。
左掖门已大开,门洞下火把林立,似是迎他而入。
于马车周遭,近千金吾卫亦将他拱卫着,声势浩大。
他大腿都有些发软,回头发问。
“汝等,为何能调动他们?”
萧砚只是淡笑,并不回应。
外间,三千院满面冷色,高声呼道:“入宫,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
漫天大雪下,无数火龙涌入皇城,向内席卷而入。
……
洛阳城南,金吾卫南衙。
朱汉宾脸色有些潮红,按着腰带不住的来回走动。
有将官大步入了官廨,拱手道:“禀刺史,末将已奉旨调动了南城所有金吾卫北去,现应已至皇城……”
“叫错了。”
朱汉宾有些不满,皱眉道:“某已得陛下封赏,是左龙虎军都指挥使。”
那将官有些发愣,“末将还未得到消息……不知该如何恭贺使君?”
“呲。”
于他身后,一不良人忽地近前,一刀抹在了他的咽喉上。
朱汉宾面露笑色,将身后案上的一张盖印的圣旨替这将官擦了擦血。
“无妨,替我背个锅就行。”
将官瞪大眼睛,口中淌了些血,模糊不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但朱汉宾已懒得计较这些,他此时只觉大权在握,被两个不良人护卫着,向外而出。
“按你们校尉的意思,马上就该我去收场了。”
但马上,他又改口道:“不对,该是咱们的校尉。”
两個不良人面无动色,依只是漠然。
朱汉宾亦不觉尴尬,尤为满足的发笑。
“是该感谢校尉。”
…………
皇宫,集贤殿。
此殿是于武周时所造,曾是武则天所居的寝殿,又称长生殿。
现下,殿内正响起气喘的声音。
朱温浑身赤裸,身上的肥肉不时抖动,却已有些力竭。
他身下的妇人不断做出甚为夸张的表情,稍有种逢场作戏的姿态。
但朱温并不这般觉得,他此时颇有些得意。
“朕比之张全义,如何?”
妇人甚是娇羞,用被子捂住了脸。
朱温哈哈发笑,但已再撑不住了。
这时,外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厮杀声。
继而,有太监重重拍着门,尖声惊颤响起。
“陛下!陛下!乱军攻入皇城了!”
瞬间,朱温浑身一冷,惊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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