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越分越散,但三千院几乎完全不约束。
整个宫城南段城墙,除应天门外,还有长乐、明德二门,向内而去,又有三道宫门。方才,他们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正对应天门的一道宫门,引领大军完全入了皇宫。
现下动静已彻底闹大,赶过来镇压的禁军愈来愈多,局势便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横街之上,鲜血甚多,但禁军的尸体反而很少,余留下的多是于混乱中被斩杀的宫人。
但围拢在周遭的金吾卫以及被裹挟的禁军尚还有近千人,他们簇拥着李振一路杀进去,径直抵达了用于常朝的宣政殿。
宣政殿前,此时已有近百禁军持着盾,简略的结起了防阵。
立刻便有金吾卫将官上前喝问。
“冥帝朱友珪隔绝圣听,我等奉诏清君侧,尔等还欲负隅顽抗乎?”
李振被挟持在大军中,只觉手脚冰凉。
打着打着,怎就变成了“奉诏清君侧”?
但他全然没有出声的资格,身旁几个不良人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仿佛只要他一张口,就要将他瞬间枭首。
殿前,那禁军亦有人应话道:“陛下现下就在宫中,诸位皆是同袍,何至于促成眼下的局面?冥帝有没有隔绝圣听,待陛下驾临,一切皆知!”
“放你娘的屁!陛下都被那玄冥教控制了,如何能够自证?尔分明是想拖延时间!”乱军中,有人嚷嚷道:“弟兄们,杀进去,救出陛下,皆有厚赏!”
李振怒然转头,想要看清是谁在挑拨离间。
但心气早已被调动起来的一众乱军哪里顾得上许多,当即就持着弓弩开始乱射。
李振无奈,被乱军拥进了军中。
而禁军一方,由于配备的弓弩皆在府库及城墙上,此时反而对一众金吾卫出生的乱军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在留下几具尸体后,龟缩进了宣政殿内。
乱军亦不用招呼,便开始攻打殿门。
李振长叹一声,终于死心了。
“该退了。”
大军之后,三千院拉扯住萧砚的坐骑,眼看着乱军已涌上石制的长阶,出声向跟上来的段成天询问道:“应天门留了多少人手?”
“不多,十余人。”
三千院遂看向萧砚,询问意见道:“如何?撤不撤?”
萧砚眉头紧锁,霎时拨转马头。
“带上李振,咱们闪人。”
三千院便当即调选兵将,“此处猛攻,直到揪出冥帝所在为止!应天门留守之人不多,还需司徒亲自坐镇,此处便交予你等负责,若久攻不下,可暂退守应天门而来!”
被指派的金吾卫郎将尽是正色,脸颊上充满了因激动而泛起的潮红,当即向李振拱手抱拳。
“末将定不负司徒重托!”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轰然声中,宣政殿终于被攻破,乱军亦杀了进去。
三千院即开始指挥汇聚在一处的所有不良人向外退去。
但忽然,一道鬼啸自四面八方而起。
倏然,才涌入宣政殿内的乱军被气浪掀出。
萧砚头也不回,当即催马。
“等到他了,快走。”
三千院也只觉后背寒风四起,一把拎起旁边的李振,便纵马夺门而出。
后方,那金吾卫郎将的喝声已响起。
“冥帝朱友珪!?拿下他,皆有重赏!”
殿门口,一道侏儒身影负手踱步走出。
“李振?”
“有意思。”
但不待他多想,长阶之下,近千乱军已蜂拥杀了过来。
…………
应天门下,数十骑疾驰而出。
李振被寒风不断割着脸,忽地后知后觉的惊悚起来。
“汝等好险恶的心思,竟是想要冥帝与禁军不死不休!?”
“司徒的话,实在是多啊。”
三千院哈哈一笑,却是看向萧砚,道:“出皇城?”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们便毫不停留,留下一座毫无守备的应天门,径直奔向左掖门大街。
……
宫城之内,鬼气肆虐飞出,所过之处,被接触到的乱军士卒便犹如阴鬼缠身,霎时变得浑身黑紫,倒地气绝。
长阶上几无血迹,但密密麻麻的全是倒地的尸体。
乱军终究胆寒,攻势放缓不说,甚而已有被裹挟进来的禁军开始溃逃。
且慢慢的,不断有镇乱的禁军冒了出来。
那金吾卫郎将亦有些喉咙发干,见溃势完全不可阻挡,就要撒丫子跑路。
朱友珪尖声发笑,身形无风自动,飞速的飘荡出去。
他双脚几乎没有点地,却瞬间到了乱军的最后方。
郎将双眸直缩,被一股鬼气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马上,一道无形的大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瞬间提溜起来。
“是你,要拿下本座?”
“玄冥教、谋反……”郎将死死捂着脖子,终究是再坚持不下去,声嘶道:“皆是李司徒的意思……”
朱友珪阴冷一笑,伸手虚空一握,郎将的脑袋便瞬间灰飞烟灭。
所有乱军遂惊恐后退。
他扬起手,暗紫色的脸庞在火光中显得极为阴暗。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出声,宣政殿内又有动静传出。
数位宫人战战兢兢的提着宫灯,将暗沉的大殿照亮了些许。
朱温阴沉着脸,被几个禁军大将与鬼王簇拥着,大步走了出来。
于他的视线内,朱友珪如神人一般漂浮在空中,其下的近千乱军仰望着他,竟分外有些威风。
当然,对朱温而言,这号称“冥帝”的次子却在此时显得格外让人恶心,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是让他厌恶至极。
“孽障,汝欲造反弑父吗!”
朱友珪被这一道大喝吓得一惊,瞬间落地跪拜道:“父皇何言至此,儿臣是替您平乱啊!”
“狗东西,朕用得着汝来平乱!?”
朱温只觉一股无名火起,怒指着一众乱军:“尔等缘何生乱?”
“是、是听闻玄冥教谋反,臣等为陛下安危,诛杀冥帝,清君侧……”
此时,所有乱军才胆战心惊的放下了军械,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朱友珪被气的热血上涌,眸中一缕恶毒之色忽闪而过,但一瞬过后,依还是重重磕头道:“儿臣之忠心、孝心,实乃天地可鉴,父皇莫要听信谗言啊……”
“今日之祸事,全因李司徒而起,待儿臣捉拿他至御前,一切皆会真相大白!”
“朕用不着你来提醒!”
朱温面色难看,心下却不认为李振能做得这般大事。
但整个皇宫现下实则还在动荡之中,尤还有许多小股的乱军在各殿劫掠,甚是让他恼火。
这时,一禁军将领穿过了人群,匆匆走上长阶。
“陛下,太常寺传来消息……”
“李司徒于两个时辰前,领人带走了济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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